她从来都看不惯,却也逃不脱,年少的时候不懂得,懂得的时候却有太多的牵绊让她再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不走,她就永远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无法随心所欲的生活。”
“我想给她自由,想让她跟随着自己的心走。”
“叶妈,其实你心里也不甘的吧。”所以没有劝阻,也没有揭穿,而是默默地配合她。
那些送出去的书信,偷偷去置办的各色东西,都被把持着内宅的苏大太太和叶妈瞒的干干净净。
叶妈闭上了眼,想起丈夫新丧,夫家要将她另卖一家,去换两百斤的红薯,她破釜沉舟地拿着自己仅存的积蓄找上了荐头店,求他给自己推荐一户好人家。
後来她被领过去让刚嫁进苏家的柳佩珊看了一眼,柳佩珊留下了她,替她打发走了难缠的夫家。
“老爷会怨你的。”她低声说道。
“那又怎麽样?”
“我不怨他吗?”
柳佩珊的脸色古井无波,她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个十八岁的充满激情的柳佩珊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直挂着得体笑容的苏大太太。
十九岁那年她刚生下苏令徽,还不到两个月,女儿就被苏大老爷的母亲抱走了。
因为苏令徽是个女孩,苏大老爷需要一个儿子。
所以她要赶快再怀上一个孩子。
刚刚生産完的柳佩珊的伤心可想而知,而苏大老爷对此却无动于衷。
最後苏令徽还是被苏奶奶还了回来,因为她不肯吃别人的一口奶,硬生生地将自己饿晕了过来,苏奶奶当时害怕真的将苏令徽饿死了,才迫不得已还给了柳佩珊。
柳佩珊欣喜若狂,但命运的轨迹依旧没有发生改变。
等苏令徽断奶後,柳佩珊就怀上了苏念明,很快之後是苏念辉。
然而和吴若楠的母亲相比,她竟然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吴若楠的母亲也上过大学,却因为没有生出一个男孩而被她的丈夫和世人的风言风语逼得几近疯魔,直到生下了病恹恹的吴若楠才幡然醒悟,死也不肯再继续生下去。
而她的丈夫又将她的女儿逼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怜模样。
“从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我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所以我要给我的女儿这样的机会,荣华富贵的一生,可以,想走出自己的路也可以。”
“我只要支持她。”
“他们总想把她变成一只金丝雀,变成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可我不想,我的女儿她应该是一只振翅欲飞丶遮天盖日的鲲鹏,而不应该一生被这别人定下的规矩束缚着匍匐在地。”
想起苏令徽的天资卓绝,想起她寒来暑往,日夜苦读,想起她总是昂着头那不服输的表情。
柳佩珊笑了。
“是的,前路艰险,可我相信我的女儿。”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知道在她的心里有着多少的激情和热血。
“她一定能闯出属于自己的那片天。”
摇摇晃晃的火车上,面对着女人忽如其来的指责,短暂的失措过後,苏令徽肃起了面容。
她腾得站起身来,一米七的身高使得她足以俯视着坐在铺床上的女人,那圆亮的杏眼压起,闪出了摄人的光泽。
“关你什麽事!”
她仔细地回忆着家中佣人吵架的样子,模仿着他们的语气,冷笑道,这时候她决不能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怎麽,你平日就是满嘴跑火车,一见面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吗?”
“嚼这两句舌头,能让你家里的米多一斗,还是能让你口袋的钱多一块?”
“你要是没事干,不如去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别整天盯着别人的生活浮想联翩。”
“那才能教好你女儿呢!”
苏令徽铿锵有力地说道,她双手抱臂,怒视着女人。
小女孩吓的大哭了起来,女人气呼呼地看着她,最後心中有了些惧意,她本以为苏令徽是面皮薄的小姑娘,可以让她撒撒气,却没想到竟然是个硬茬子,只好嘟嘟囔囔的坐了下去,嘴里依旧小声地不干不净着。
苏令徽在小女孩震天的哭声中,冷着脸将东西收拾整齐,走了出去,拿了几枚铜子请茶房找了一个安静的座位。
她护好自己的皮箱,坐在有些简陋的木凳子上,四处繁杂不堪的气味向她的鼻尖传来,苏令徽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鼻子,然後很是畅快的笑了。
怎麽,你以为我没有做好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