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鑫跑去後面的小池塘喂鱼了,而周维铮在她的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坐着,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那张报纸,报纸在他的摆弄下哗哗作响,苏令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肯定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而那个有着粗犷声音的周妈殷勤的请她坐下之後,就欢快的跑上楼去喊白夫人去了。
侧脸看着被周维铮捏的皱皱巴巴的报纸,苏令徽不由得有些好笑的放松了身体,她有些奇怪的想道,周维铮怎麽在自己家也这麽紧张啊。
“你是令徽吗?”
一道轻柔又惊喜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苏令徽闻声擡起头,看见一位姿容甚美的女子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一边缓步的往下走,一边含着笑望着苏令徽。
苏令徽猛地咳了一下,站起身来,睁大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周维铮,然後又急速的将头转了回来。
“您好,我是苏令徽。”看见白夫人往自己的身边走,她不自觉的上前几步,喃喃的说出声来。
“您是白夫人吧,您,长得真好看呀。”
“嗯”
猛然听见这句直白的赞美,白夫人那双和周维铮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睁大了一瞬。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放在旗袍侧门襟处的挽成一朵花的丝绸手帕,轻巧又优雅的遮了遮脸。看着眸中全是坦然和喜悦的苏令徽,越发觉得她纯质可爱,不由得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白夫人的亲近之意,苏令徽的杏眼发亮,笑容没有了刚刚的拘谨,变得纯粹又真挚,脸颊上的酒窝甜的简直要酿出蜜来,声音也十分轻柔起来。
真是的,她怎麽没有想到呢,周维铮能生的那麽出衆,完全是因为他的母亲白夫人真的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身後站起身来的周维铮放松的出了一口气,将手里边角已经被捏烂的报纸扔在沙发上,唇边也漫起了笑意。
他闲适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和母亲。
可能是今日并没有见客,白夫人只穿着一身藕荷色菱枝纹宽袖低衩的家居旗袍,脚上提拉着一双漆皮黑白配色的低跟鞋。身上除了一对碧玉耳饰和两支翡翠手镯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物。
但这些简单的衣饰却也掩盖不住她的玲珑身段,反而给她增添了一丝天然温暖的柔软气息。
油绿的碧玉耳饰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发丝和白皙小巧的耳垂边微微晃动,显得优雅又不失灵动。
哪怕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但一举一动都依旧让人着迷。
苏令徽眉眼带笑,她在心中大声宣布,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有两位,一位是苏大太太柳佩珊,另一位就是当之无愧的是白夫人。
“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拜访您,却没给您带礼物。”她红着脸有些局促地说道。
白夫人柔情似水的笑了,她牵着苏令徽的手将她拉到沙发上,让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令徽,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我没想到……”
你竟然还会过来。
周将军虽然破天慌的给她发了封电报,让她操持订婚事宜,但其实交换庚帖等重要事情早就已经弄好了。
只是现在流行新式订婚,最後还是决定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相处几天之後再向大衆发布订婚的消息,以显得两家是新式开明人家。
白夫人起到的作用寥寥,但她已经知足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在儿子的婚事中有所贡献。
毕竟周维铮出生之後刚满月就被抱到了金夫人那里,这些年来俩人见的面屈指可数。後来周维铮到沪市求学,其实也另有在一座位于法租界的别墅。
只是她还是悄悄的为儿子收拾了一间卧室,而周维铮也总是隔三差五的跑过来看看白夫人,住上一晚。
母子之间这才熟悉了起来,但白夫人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害怕周维铮的继母金夫人对此有所不满,迁怒周维铮。
尽管周维铮多次安慰她,说继母金夫人并不在乎这些,白夫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她一直都记得自己被昨天还温情脉脉的前夫送进这间白公馆的那天。
收回思绪,她望着面容姣好的苏令徽,感受着她身上的满满活力,一瞬间觉得往日总觉得寂静的白公馆都热闹了几分。
苏令徽乐陶陶的,她望着白夫人像露水一样润亮的眼睛,绘声绘色的给她讲述着自己一路上从洛州到沪市的趣事,洛州的庙会丶合州的古迹丶火车上的西餐。
这是周维铮提醒她的,因白夫人已许久没有出过沪市,因此对外面的新鲜事很感兴趣。
她讲故事的能力不错,白夫人听得眼中异彩连连,神往不已。
白夫人有意亲近苏令徽,在她看来,儿子喜欢苏令徽,这就够了。
而苏令徽呢,沉浸在白夫人的美貌里,觉得白夫人真是可亲又可爱,两个人都怀着无限的善意和对方聊着天,一时间客厅里其乐融融。
听着耳边少女清脆活泼的声音,白夫人想起之前接到过苏大老爷递来的讯息,苏令徽将留在沪市求学,不由得更加开心了起来。
她瞧了周维铮一眼,周维铮安静的坐在苏令徽之前坐着的单人沙发上仔细的听着对面两人的谈话,手中握着一柄银质小刀,不紧不慢的削着一个大大的红苹果。
想起上午周妈说的周维铮在接完苏令徽的电话後,迫不及待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开上车冲出去的样子,白夫人不由得噗嗤一笑。
她的这个儿子性格温和有礼,很少对人说重话,但也很少与人交心,对于不合他性格的人,往往是默默远离。
面对着别人的冒犯,表现的好像是脾气很好,实际上是从没有将对方放在眼中。
所以难得能看到他出现比以往更加鲜活复杂的情绪。
她回过神,更加温柔的看向苏令徽,慢慢的接过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