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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破（第2页）

她的话语混乱，却充满了真挚的绝望。

她没有看林恒，而是直直地看向江野，那张陌生的丶属于阵亡女兵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种混合着羞愤丶难堪和破罐子破摔的激动表情。眼泪依旧在流，但不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一种被戳破隐私後的委屈和激动。

“我不该‘整容’！”她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丶属于年轻女孩的虚荣和脆弱，“但是，不可以吗？这不行吗？！就因为我爱慕虚荣，想调整五官，偷偷找了黑市的医生，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和之前五官毫无关系的样子呜呜呜……”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江野和林恒的预料。江野愣住了，连扶眼镜的动作都僵在半空。林恒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极其克制地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丶如同磐石般站在原地，看着莉安的表演。他知道，这是她在这种绝境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借口。

莉安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指着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语气带着一种自嘲的哭腔：“看吧！很成功是不是？变得连你们都认不出来了！可是……可是那个庸医！他把我的脸弄成了这样！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丶和我毫无关联的样子！”她的话语开始语无伦次，但情绪却异常饱满，充满了懊悔和歇斯底里。

“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林恒！”她转向林恒，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愧疚和害怕，“我知道他一定会生气，一定会觉得我愚蠢丶无可救药！所以我求他帮我隐瞒……正好那次任务……我就假装失踪，让他帮我弄个新的身份回来……我只是……我只是不想顶着这张失败的脸，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干了这麽蠢的事情！”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过去。这番说辞漏洞百出——黑市医生如何能将一个人的面容完全变成另一个特定的人？为何林恒会如此配合地帮她隐瞒甚至僞造身份？但莉安此刻爆发出的丶那种属于年轻女孩的丶因“爱美”而酿成大错的羞愤和绝望，却奇异地掩盖了逻辑上的不合理。尤其结合她过去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疯狂性格，这个解释反而带上了一种诡异的“合理性”。

江野张着嘴，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混杂着怀疑和哭笑不得的表情取代。他看看哭得几乎虚脱的莉安，又看看面无表情丶但似乎默认了这一切的林恒。理智告诉她，事情绝没有这麽简单，那个遍地遗骸的山谷，莉安之前背後那诡异的“伤口”，都指向更深层的东西。但莉安此刻的表现，以及“整容失败”这个看似荒诞却又莫名贴合人类虚荣心理的理由，像一层迷雾，暂时模糊了真相的轮廓。

“……整容？”江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莉安，你知道这违反了军队的纪律吗？而且，你怎麽能……”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了！”莉安打断他，哭喊着，“我现在後悔死了！可是能怎麽办？脸已经变成这样了！江野，求求你，别告诉别人……太丢人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演得投入，甚至伸出手想去抓江野的衣袖，被江野下意识地稳稳接住。

林恒适时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完美地配合了莉安的表演：“够了。闹剧该结束了。”他看向江野，眼神锐利，“如你所见，就是这麽一件愚蠢透顶的事情。我帮她隐瞒，是不想军队出现这种丢脸的丑闻，也不想她因为这种蠢事被开除。现在你知道了，满意了？”

江野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哭得凄凄惨惨仿佛天塌地陷，一个冷着脸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麻烦的违纪事件。他的科学头脑和探究欲在疯狂叫嚣着“不可能这麽简单”，但一时间，他确实找不到更确凿的证据来推翻这个看似荒诞却又“合理”的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不会立刻上报。”他看着林恒，眼神复杂，“但是林恒，琳达……或者说‘莉安’，你们必须接受更详细的询问和医学检查。我需要确认，这个‘整容’背後，没有隐藏其他更危险的东西。尤其是你，莉安，你之前那个所谓的‘皮肤病’，我很在意。”

莉安的哭声小了一些，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林恒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可以。但必须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我不希望这种无谓的丑闻动摇军心。”

“我明白。”江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莉安那张陌生的丶泪痕斑斑的脸，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海。“明天晚上，来我的实验室。我们……好好谈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走廊，脚步声在寂静中渐行渐远。

直到江野的身影彻底消失，走廊里只剩下林恒和莉安两人。

莉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林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手臂坚实有力。她没有再哭，只是靠在他怀里，身体因为後怕而微微颤抖。

林恒没有说话，只是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外界。

一进入绝对私密的空间，莉安就僞装得更加崩溃，她紧紧抓住林恒的衣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对不起……我……我只能想到这个……”

林恒低头看着她，看着她那双镶嵌在陌生脸庞上丶却盛满了熟悉恐惧的眼睛。他擡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却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有些粗鲁地揉了揉。

“做得不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缓和，“至少，暂时糊弄过去了。”

林恒的眼神依旧凝重。他知道，江野的怀疑绝不会因此打消。明天的“谈话”和“检查”，才是真正的考验。整容的谎言能走多远？在江野那些精密的仪器和锲而不舍的追问下，莉安非人的本质，又能隐藏多久？

他们走在一条越来越细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而莉安急中生智编造的“爱慕虚荣整容”的借口，只是在这根钢丝上，暂时垫上了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