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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第1页）

暗涌

夜色更深了。

训练场的方向，很快传来了机械装置的轰鸣，以及某种重物不断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持续了很长丶很长的时间。

莉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些担忧。她一直以为林恒只是敢说不敢做的闷葫芦，但现在她意识到，林恒那一直隐藏在冷静表象下的丶属于“上尉”的冷酷丶决绝和极强的占有欲，因为凯这个“同类”的出现，被彻底引爆了。

而她，正位于这场风暴的中心。

这场风暴远未结束。林恒淬火的警告在耳边萦绕。

训练场的方向，那沉闷的丶规律性的撞击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不是训练，更像是单方面的丶冷酷的宣泄。没有惨叫声，只有□□与硬物碰撞的闷响，以及机械挂鈎间歇性喷射的嘶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莉安蜷缩在林恒公寓的床铺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却无法隔绝那声音，更无法隔绝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她了解林恒，知道他愤怒时的手段。凯会怎麽样？那个刚刚还在她耳边低语的“同类”……

他对凯下得了手，对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奇异的是，其中还混杂着一丝可耻的丶如释重负的感觉。林恒用最直接丶最残酷的方式，斩断了凯的蛊惑，也粉碎了她内心那一瞬间的动摇。他宣告了主权，用鲜血和暴力划下了不容逾越的界限。

当一切声响终于停止，夜恢复了死寂。莉安的心脏却跳得更快了。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沉稳丶规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由远及近。是林恒。

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

莉安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

门外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後，门被推开了。

林恒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冷硬的轮廓，他身上的灰色制服似乎比平时颜色更深，仿佛浸染了夜露……或者别的什麽。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极淡的丶被清水竭力冲洗过却仍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

他没有开灯，灰蓝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准确地捕捉到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种深沉的疲惫，但依旧冰冷。

莉安不敢回答，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

林恒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但没有上锁。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即使隔着被子，她也能感受到那迫人的视线。

“那个垃圾，”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已经被遣返了。理由是……训练中突发急症，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莉安的心脏猛地一沉。急症？她几乎能想象到凯此刻的模样。

“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林恒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也不会再有机会，跟你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她枕边，强烈的丶带着血腥味和冷冽气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他的脸离她很近，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能看清他眼底未散的戾气和一种更深沉的丶令人心悸的东西。

“听清楚了，莉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猛兽在猎物耳边的低吼，“我不管你到底算是什麽，从你招惹上我的那天起，你的一切——你的命，你的麻烦，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有你该待的地方——都由我来决定。”

他的手指，隔着被子，用力地点在她的肩膀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想逃？想跟别的‘东西’走？”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绝对的掌控，“除非我死了，或者……我亲手毁了你。”

这话语残酷而直接，撕开了所有温情的僞装，露出了底层最赤裸的占有和掌控欲。这不是请求，不是商量，是宣判，是命令。

莉安的眼泪无声地涌出，浸湿了枕头。虽然确实恐惧，但还有另一种复杂的丶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看到了他平静表面下的疯狂，看到了他为留住她而显露的丶毫不掩饰的獠牙。

“回答。”林恒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从被子里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回应，“我……我知道了。”

林恒似乎满意了，或者只是暂时满意了。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减。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後转身，走向门口。

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麽：

“脚踝，还痛吗？”

莉安愣住了，下意识地动了动左脚踝。之前的剧痛在凯的“指导”和过度劳累後本来又复发了，但此刻，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冲击後，那疼痛似乎变得模糊了。

“……好多了。”她小声回答。

“嗯。”林恒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身影即将融入门外的黑暗中。

房间里马上就要只剩下莉安一个人。她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血腥气和冷冽的味道。

“等等。”她说。

凯被清除了，以最残酷的方式。林恒用行动证明，任何试图带走她丶介入他们之间的存在，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她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安全”，也被套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而此刻，房间中的二人不知道的是，在训练场的角落里，江野正蹲在地上，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着地面某些难以彻底清洗干净的丶深褐色的痕迹，以及几片被巨大力量崩飞出来的丶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材质的丶极其微小的碎片。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嘴角紧抿。

林恒处理了凯，却似乎没能完全处理干净所有的“痕迹”。而江野，这个对“异常”有着猎犬般嗅觉的科学家，已经捕捉到了这非同寻常的气息。

风暴暂时平息，但海底的暗流，涌动得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