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他将一个青瓷小罐放在石栏上,“止血散。”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药罐,伦敦那年她切水果伤到手,他也是用这个牌子的药粉为她包扎。
那时他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吹着伤口,眉头皱得比她还紧。
而今,他连递一瓶药都要假借石栏转交。
恨是爱的骨灰,在心上覆了薄薄一层,风一吹就迷了眼眶。
“不必了。”她转身走入暮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砖,带起几片落叶。
顾晏郁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烟灰色身影,左手无意识抚上右腕。
那里系着条褪色的红绳,是多年前她在伦敦庙会为他求的平安结。
他想起她倚在图书馆窗边读《窄门》的模样,阳光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她在页脚写:“唯有不见,方能不忘。”
临清市的顶级商务晚宴,向来是这座城市经济脉搏最直观的体现。
宴会厅内水晶灯流光溢彩,空气中交织着高级香氛丶雪茄与酒液的气息,衣香鬓影间,是无数微笑面具下的计算与衡量。
裴嘉念到得不早不晚。
她一袭深海蓝的丝绒西装,剪裁极尽利落,没有任何冗馀的装饰,唯有翻领处别了一枚造型简约的铂金羽毛胸针。
长发在脑後挽成一个低髻,几缕碎发垂落在耳侧,柔和了她过于清冷的轮廓。
她步入会场时,并未引起多大骚动,但那些真正掌握着资源与信息的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这位裴家的继承人,凭借“智慧谷”项目,已不再是需要被父辈光环笼罩的千金,而是真正跻身于能够影响临清商业格局的新贵。
“嘉念。”
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裴嘉念转头,看到林寒哲正朝她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炭灰色格纹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惯有的丶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藏蓝色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茍,引得不少名媛侧目。
“林总。”裴嘉念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寒暄。
“我刚才看到徐天述了,穿得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林寒哲语气懒散,顺手从侍者托盘里取了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
“还有姜家那个活宝姐弟,正在甜品区那边‘指点江山’。”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
穿着樱粉色抹胸小礼服的姜悦觅拉着她弟弟姜济耘兴冲冲地过来。
姜济耘比他们小一岁,气质更显书卷气,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此刻一脸无奈地被姐姐拽着。
“念念!寒哲哥!”姜悦觅眼睛亮晶晶的,“你们看到天述哥了吗?他今天那件花衬衫,绝了!”
话音未落,主角就到了。
徐天述果然穿着一件极为骚包的宝蓝色暗纹印花衬衫,配黑色西装外套,扣子依旧随意解开两颗,露出锁骨。
他桃花眼一扫,看到他们,立刻笑着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羁的气息。
“哟,都到了?背着我说什麽悄悄话呢?”
他站到姜悦觅身边,顺手把她手里快掉下来的手包接过去拿好。
“在说徐少您风采更胜往昔。”
林寒哲勾唇,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
裴嘉念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面孔,高中时代的画面不经意间闪过脑海。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林寒哲永远带着点看透一切的懒散和毒舌,徐天述张扬不羁却意外地可靠,姜悦觅是永远的小太阳,姜济耘则是跟在後面那个被迫“成熟”的弟弟。
时光仿佛并未走远,只是将少年少女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置于这流光溢彩的名利场中。
一丝极淡的丶真实的笑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眼底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冲淡了眸底惯有的三分疏离。
虽然这笑意很快隐去,但一直用馀光留意她的林寒哲捕捉到了。
“走吧,”
林寒哲极其自然地侧身,为她隔开旁边一个正高谈阔论的陌生面孔。
“李董他们好像在那边,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