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归途
临清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恰是时候。
细碎的雪沫子从铅灰色的天空洒落,沾湿了机场大厅的玻璃幕墙。
裴嘉念推着行李箱走出抵达口,米白色羊绒大衣的领口系着同色围巾,鼻尖被冷风激得微微发红。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12月30日下午三点十分。
“念念!”
清亮欢快的声音穿透嘈杂人声。
姜悦觅穿着樱粉色羽绒服,像只轻盈的鸟儿扑过来,栗色卷发在肩头跳跃:“航班居然准时到了!寒哲还说大雪会延误呢。”
她身後,林寒哲慢悠悠踱来。藏蓝色牛角扣大衣衬得他肤色如玉,鼻梁右上侧那颗小痣在机场灯光下格外清晰。
“我说的是‘可能延误’。”
他含笑纠正,琥珀色眸子掠过裴嘉念身後,“顾少爷没一起?”
“他明天的航班。”
裴嘉念语气平淡,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行李箱拉杆。
今早伦敦希思罗机场分别时,顾晏郁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後,低声说“临清见”
这三个字此刻还在耳畔发烫。
徐天述举着三杯热可可挤过来,花色衬衫领口露出锁骨,桃花眼笑得弯起:“裴总快尝尝,新出的白巧薄荷味。”
他自然地接过裴嘉念的行李,却被姜悦觅抢去一杯饮料。
“谁要喝你的口水!”女孩皱着鼻子,酒窝却甜得漾人。
说笑间,裴嘉念目光微凝。
航站楼另一端,顾晏郁正与地勤人员低声交谈。他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在雪光映照下格外冷峻。
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他擡眼望来,隔着涌动的人潮,琥珀色眸子与她短暂交汇。
—不是说好明天?
他几不可察地挑眉,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改签。”
裴嘉念读懂了他的唇语。
“看什麽呢?”姜悦觅凑过来。裴嘉念迅速收回视线:“没什麽,好像看见同学了。”
林寒哲顺着她方才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攒动的人头。他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咖啡。
去往市区的车上,雪越下越大。
姜悦觅叽叽喳喳说着筹备同学会的趣事,徐天述不时插科打诨。
裴嘉念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临清熟悉的街巷裹上银装,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又分离。
“听说今年元旦晚会要搞大的。”
徐天述扒着驾驶座靠背,“学生会新主席是林家表亲,非要弄什麽‘薪火相传’环节,请了好些校友。”
林寒哲轻笑:“林玥那丫头,总爱搞形式主义。”
裴嘉念指尖在起雾的车窗上无意识划着。
去年此时,她还在伦敦图书馆啃《国富论》,顾晏郁在隔壁桌写政治学论文。
午夜钟声响起时,他递来一杯热红茶,杯壁上凝着水珠。
而今,他们都在归途。
次日傍晚,临清高中礼堂灯火通明。
“裴嘉念!顾晏郁!”
班主任陈老师激动地迎上来。老人银发梳得整齐,金丝眼镜链随着动作轻晃。
“真好,你们都回来了。”
他身後站着语文苏老师。
墨绿色旗袍外搭米白披肩,气质如深谷幽兰:“嘉念的IB成绩我们都听说了,42分,真是给母校争光。”
裴嘉念微微躬身:“是老师们教得好。”
说话间,顾晏郁已走到她身侧。
他今日穿着深灰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一颗扣子。
与老师们寒暄时,他的手背不经意擦过她的外套袖口。
校领导热情地拉他们合影。教导主任特意将裴嘉念往中间让,她後退半步想拉开距离,後背却抵上温热的掌心。
“小心台阶。”顾晏郁低声说,手掌在她腰间虚扶一下,很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