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近前,皇帝眸光掠过她眼尾的红晕和湿痕,声音中不辨喜怒:“若朕严惩顾景和呢?”
顾清嘉心道那便是封建头子偶尔良心发现了,不然呢,还想让她给他颁个奖吗?
皇帝目光看也不看顾景和,只淡淡地掷下一句:“下去领罚。”
他视线落在顾清嘉身上,低声道:“朕留他的命还有用,不会处死他,你可有怨望?”
“臣不敢。”顾清嘉恭声回道。
皇帝吩咐左右:“你们退下。”
顾清嘉依依不舍地看着裴玄衍,恨不能与他同去,这卧房她不要了。
裴玄衍自是放心不下她。
皇帝淡声道:“朕又不可能吃了他,但裴卿若是再不走,那就说不准了。”
待裴玄衍离开,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撇去杯中的浮沫,声线淡漠道:“是没有,还是不敢有?”
见她低垂着头,一时默然不得语,他轻声道:“如果朕允许你有呢?”
顾清嘉心道这狗皇帝明明可以平推,怎么还这么奸诈,想套她的话是吧?
若是她说谢陛下,臣确实有他,他是不是就要治她的罪了?
她正要回话,皇帝道:“去榻上趴着回话吧。”
她轻咳了一声,道:“陛下,不必了,臣无事。臣心无怨望,但若陛下非要臣有,臣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
皇帝唇角微勾:“你实在狡黠过甚。”
他很快收敛了笑意,语调意味不明:“朕何尝不知,强权压迫换不来交心?朕也无意与你交心。”
他不过是不想见他送命罢了。
他竭力求活,不愿看见一个与自己这般相像之人因野心而走向死路。
仅此而已。
他放下茶杯,未置一词,起身离去。
……
翌日,顾清嘉本打算出发前往裴府,却见师傅先一步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裴府的厨子。
“师父,你把李嬷嬷带来了!”顾清嘉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沉静,语调却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不能去就师父,师父可以来就她嘛。
裴玄衍微一颔首,清冽的眸光染上柔和。
顾清嘉看看师父,又看看李嬷嬷,心道他们一家子总算团圆了。
此后数日,裴玄衍忙完公务便来侯府,除了换了个地方,顾清嘉只觉得日子一如往常。
这日,她去街上闲逛散心,身后跟着师父拨给她的护卫。
路过两个中年人时,只听见他们嘴里说着闲言碎语。
“你可听说了?骨肉相|奸啊,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她脚步一顿,遣人将他们拦下,问方才说话的那人:“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那人也没打量她一下,便垂着头恭声回道:“郎君,我说的是我邻居家里头的事,听说那一家的兄长,腿都被他父亲打断了。”
顾清嘉心下一松,她还以为是顾景和将那事泄露出去,打算和她一起社死了呢。
行至她常去的书坊,她正准备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却有人先她一步将那本书拿走了。
她便又挑了挑,拿下来另外一本。
半晌后,方才拿走书的人走到她面前,将那本书递给她,冲她笑了一下。
她接过书,正欲道谢,却见那人挤入人群中,一转眼的功夫便没影儿了。
她随手将书翻开,只见里头夹了一页纸。
她打开那页纸,看清纸上的内容的刹那,不由微眯起眼眸。
那是一幅画,画中,一个赤裸的身影伏在另一人身上,姿态缠绵。被覆压的那人没有露脸,只露出一小截手臂,无力地垂落。
她定定地看了那背影半晌,又将目光移至那截手臂,最终看向自己的衣袖。
画中那两人是谁,似乎不言自明。
这幅画,以及方才那两个中年人,恐怕都是顾景和用来彰显存在感的,还有威胁的意思在。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回府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火折子,准备将那幅画烧了。
画燃烧至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回望,只见裴玄衍走了进来。
“师父。”她轻声唤道。
裴玄衍看向火堆,瞥见那幅画的瞬间,眉眼凝上一层霜意。
他斟酌片刻,放缓了嗓音:“护卫向我禀报,你今日有些心神不宁,还提及了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人,我便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