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父母。”池知凛一下下给她顺着气。
最後,沈馀以害怕为由,央求池知凛陪她一起睡觉,不答应就立刻瘪嘴要哭。
池知凛无奈点头,任劳任怨地从衣柜里翻出床薄被,一边铺床一边暗自腹诽,沈馀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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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禹城已经正式入夏。
晚上的温度虽然要比白天略低一些,但仍旧会让人觉得燥热,更别说还有一关灯便会在耳边嗡嗡作响的丶来无影去无踪的蚊子。
平日里池知凛为了节省些电费,不到确实受不了的时候,绝不会把那台老旧得一打开便会咯吱作响的电风扇搬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个小姑娘。
沈馀之前已经过得很艰苦了,沈之丰对她非打即骂不说,乔慧英也总会支使她去做这样那样的家务。
每次池知凛摸到她那与自己差不多粗糙的手心时,对她的怜惜便要多添上几分。
现在她跟着他了,那他再怎麽也舍不得让沈馀吃苦。
因为电风扇的高度不够,所以池知凛通常会在下面垫个小木凳,那样贴着床尾放着,便能正好对着床上的两人。
伴着金属卡顿的摩擦声和若有似无的蚊香味道,折腾了一晚的沈馀终于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但池知凛却轻轻摆动那印着广告的塑料团扇,驱赶时不时就来嗡嗡转上一圈的蚊子,始终没有睡意。
更准确来说,是自六年前的车祸发生後,他从不敢睡觉,到睡不着觉,仅仅只用了一个月。
後来发现只要身体累得受不住了,他就能倒头就睡,如同晕厥一般,不会出现那场充斥着血腥与汽油的噩梦後,便开始有意地消耗自己的体力。
照常来说,今天也应该是这样,可他却怎麽也睡不着。
或许是沈馀的经历,让他想起了被亲戚们推来推去的自己,想起了当时的无助与难堪,想起了决定独自生活时,坐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里,看太阳缓慢升起时的恐惧与彷徨。
当时他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掩不住嫌弃的争论,真的很想立即冲进去把沈馀带走。
就像拯救当年的他一样。
这六年中,他那如一潭死水的情绪从未如此激荡过,甚至连撕下作业本,准备写下银行卡号的时候,手都颤抖得连笔都要拿不稳。
可在写完的那刻,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对沈馀来说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他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像别人那样生活无忧地上学,都是托了父母留下的赔偿款的福。
他真的能照顾好沈馀吗?
他真的能负担得起两个人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在已成定局的现在,依旧盘桓于池知凛的心头。
但不管怎麽样——
池知凛侧身,静静凝视着熟睡的沈馀,久违地産生了一种奇怪的充实和满足感。
他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为沈馀说害怕,所以池知凛翻找出了自己小时候的星星夜灯,插在床头的插座上。
昏暗的明黄色灯光下,他看见沈馀的眉头越皱越紧,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什麽,泪水直往下掉。
想起她之前的话,池知凛以为是她做了噩梦。
于是便往沈馀那边挪了挪,连人带被地往自己怀里揽,然而这一贴近,便发现了对方的呼吸滚烫异常。
他猛地撑起上半身,手往沈馀的额头上一探,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