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向房门,深沉的眸色越发晦暗,像是陷入了黏稠的丶带着浓重腐败之气的泥沼。
“我睡沙发。”他敛眸,再次提步。
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一股沉闷的气息不知怎的就在这个空间中缓慢铺陈开来,一点一点地将周遭原本轻盈的空气都排挤了出去。
临近十点的夜晚,依稀还能听见邻里放电视剧的声音。
但那些热闹轻快的音符却怎麽也冲不破这压抑到极致的牢笼。
沈馀怔怔地望着卫生间的方向,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甚至産生了轻微的眩晕。
她咬上刚涂了药的唇角,舌尖尝到的苦涩和创口的疼痛勉强能帮她按捺住冲进去的欲望。
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沈馀使劲揉捏着掌下的沙发布料。
她不敢挪动,她生怕自己会因为刚才的事情惹怒了池知凛,然後失去这个唯一愿意接纳她的人。
所以等池知凛整理好情绪,甚至还做完了所有洗漱工作出来之後,就发现沈馀依旧坐在原处,眼神空洞地默默掉着眼泪,仿佛全世界都背弃了她一般绝望。
他拢眉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僵直着愣了半晌,才笨拙地学着记忆中妈妈安慰他一样,将人侧抱在腿上,一边轻拍着她的肩头,一边屈指为她擦着眼泪。
“小丶宝不哭,哥哥在这里。”
池知凛的语气有些生硬。
他憋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沈馀,索性就再将妈妈的话生搬硬套过来,虽说可能起不到什麽太大的作用,但胜在不会出错。
沈馀耳心一炸,猛地掀眸仰望向他。
本就酸涩的眼眶越发灼热,刚擦干净的泪水又源源不断地掉了下来。
她挺腰抱住误认为自己又搞砸了的池知凛的脖颈,然後失声痛哭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恐惧全部倾泻出来。
“哥哥,我好害怕,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不想成为剩馀的人。”
沈馀是最会在对她心软的人面前得寸进尺的。
听到那曾经属于池知凛的丶类似于宝贝的称呼破天荒地降临到她的身上,沈馀的神魂都在为之震颤,所以得意忘形地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放肆地提出请求。
这世上怎麽会有池知凛这样的人?
明明连他自己都尚且处于泥潭之中,却还是能够像当初将自己的糖分享给她一样,把那样特殊的丶带着别样心意的昵称让渡给她。
池知凛清峭冷峻的眉眼流露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哀恸。
他双臂收紧:“嗯。”
残存不多的理智告诉沈馀,这就足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奢求更多了,只要能有个人与她抱团取暖,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但是那个久藏于心底的丶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了的疑问就那样不合时宜地探出头来,像是落在白纸上的黑点,让人难以忽视。
因而等她猛然惊醒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哥哥,我真的很差劲吗?他们为什麽不喜欢我,为什麽都不要我?
我真的努力过,我做个让他们喜欢的孩子,但都没有用。。。。。。
他们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不想再喜欢他们了!”
任凭沈馀对父母的冷眼表现得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压抑已久情绪终于决堤,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埋在池知凛的肩上,把他的黑色短袖打湿了大半。
这个问题,池知凛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抱着她干巴巴地轻哄,让她慢慢发泄完。
沈馀长得可爱,又十分乖巧懂事,连成绩也是独一份儿的优秀,整栋楼里的大人们就没有不对她交口称赞的。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