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还没下车,就看见了那个疗养院的大门。
顺着大路走进去,她就发现这个疗养院的环境不是一般的好。
花草树木丶湖泊喷泉,宛如一个大型公园。
脚下的路四通八达,空气也十分的清新,最主要是,每个病人的身边都有一个或两个陪护的工作人员,防止病人在出来活动的期间发生意外。
这点倒是很好,沈昭稍微放心了些。
她看着路标往中心大楼走,只不过还没到,她就一眼瞧见了坐在人工湖边的铁艺长椅上发呆的蒋妍。
低垂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脚,顺着牛仔裙摆往上,蒋妍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睛,等眼前密集的光斑和黑点散去,她才看清了来人。
她唇瓣嗫嚅了几下,像是要喊人,但不知道为什麽没能出得了声。
“你还好吗?”沈昭把她的异常看进眼里,开口缓解了她的无措和尴尬。
蒋妍失神地看着她,嘴巴又张了张,最後却只是“嗯”了一声。
沈昭眸色微凝,在她身边坐下,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麽。
旁边回过神来的陪护人员,上前问道:“妹妹,你们是认识吗?”
“姐姐,我是妍妍的朋友,来探望一下她。”沈昭弯着眸,一脸的乖巧。
对方下意识看向旁边沉默的蒋妍,两人对视了很短的一瞬,蒋妍就错开了目光,但也没有否认地点了下头。
她心下微讶。
毕竟蒋妍住在疗养院这段时间里,很排斥和人交流,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懒得去做,所以治疗的效果也收效甚微。
可她今天,竟然为了证明旁边这个女生的身份而点了头。。。。。。
“姐姐,可以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我想跟她聊聊天,不会很久的。”
听到沈昭的话,陪护想都没想的就要拒绝。
开什麽玩笑,蒋妍本来就是情绪疾病,如果她趁她不在跟病人说了什麽话,导致病人做出什麽事情来,她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蒋妍道:“走开。”
“什麽?”陪护诧异地看向她。
“我说,走开!”蒋妍皱着眉,似乎在为对方的反复询问而烦躁,连拳头都攥了起来。
对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连忙安抚道:“妹妹你别激动,我去那颗树那里,好吗?”
她环顾一圈,指了下与此间隔的第二颗树,转而又嘱咐着沈昭:“这位妹妹,你。。。。。。尽量快点。”
“好的,姐姐,不会说太久。”看出对方眼里的忧虑和未尽之意,她扫了眼蒋妍,不动声色地颔首。
陪护见沈昭理解她的意思,心头略微一松,但在走到第二颗树时,思忖片刻,还是不放心地给蒋妍的医生打去了电话。
“听阿恒说,你不参加这次的高考了?”沈昭斟酌了下,才用这个开了头,“唉,不知道是谁说高考要考过渣男,然後狠狠嘲笑他,现在。。。。。。怕是看不到那个场景了。”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蒋妍身上,仔细观察着她。
与跳楼那日相比,蒋妍的病情没有半点好转,反而看上去更加严重了。
她现在面黄肌瘦,一脸病态,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将行就木的死气,一双眼珠子比地摊上那些最劣质的洋娃娃还要木讷。
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当初的影子?
“真是可惜啊,本来还说好到同一个城市读大学的。”沈昭面露遗憾,随即又眉头一挑,“妍妍,你以後打算怎麽办啊?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
她仿佛真的在跟一个老友叙旧畅谈,还专门扭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嗯,虽然环境还不错,但是。。。。。。等你爸妈去世後,你弟弟还会继续交钱,让你住在这里吗?这里的花费应该挺贵的吧?”
“那我就去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凭什麽?”沈昭紧接着就道。
她的声音变化很明显,让蒋妍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眸中的决绝倏而溃散。
她茫然地转头,对上一双含笑却充斥着浓重的不甘的眼睛。
“他们伤害你丶无视你丶看轻你,凭什麽要让他们逍遥?该属于你的,凭什麽要让给别人?凭什麽你就只能这麽孤独地丶默默无闻地死去?”
沈昭提唇冷嗤:“你又不是生来就是要被他们作践的。”
她一点点逼近。
蒋妍清楚地看见沈昭的目光逐渐变得锋芒毕露,而她那将近枯涸的心湖竟然因此泛起了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