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土匪作风
平南王府,议事厅内,分数列摆放着圈椅茶桌。此时数十张椅子上都坐着人,堂中声音嘈杂,吵吵嚷嚷。
一名身型圆润的商贾拍着椅子扶手道:“凭什麽?!她凭什麽敢强逼我们来王府!还有没有天理?她简直是无法无天嘛!就算是她爹在的时候,都不敢这般强人所难!”
“就是!一个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如此行事,她早晚要自掘坟墓!”另一名偏瘦的男子一边吼完,一边就揉着发青的嘴角嘶了一声:“而且她的人真敢动手!反了天了!”
吴柒冷不丁出现在厅堂外,冷声冷气地道:“你那脸是着急滚下床自己嗑着的,少赖我们头上!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我真把你的脸打肿打烂!”
那男子一吓,转着眼珠子收了声息,愤愤地别过头去。厅中刚安静下来,宋乐珩便扶着裴老爷子,同裴温丶温季礼一起,来到了议事厅。她将老爷子搀到上首正位坐下,裴温跟着坐在老爷子的身边,宋乐珩和温季礼则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首位上。吴柒将议事厅的门一关,天光乍然暗淡。
衆人一时肃寂。
商贾们面面相觑一通,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紧挨着温季礼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袭锦衣华服,缎面的织料在浅薄稀微的光照下,油润又光洁。他体胖如钟,头上带着暗金色的冠帽,显得极是富态。
此时这人像是知晓视线都聚于他身上,原本垂着的眼皮稍稍擡起一条缝,但因满脸横肉遮挡,也看不清他那眼珠子究竟是落在何处。衆人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裴氏的小辈不懂事,行事着实鲁莽了些。今日我等愿意坐在这里,还都是看在裴老爷子和裴先生的脸面上。衆人家中事务都繁杂,二位要是有什麽话,莫要绕圈子,直言吧。”
商贾们纷纷点头附和。
宋乐珩没吱声,端起茶盏闲散的用盖子撇去浮末。裴老爷子向裴温稍是点头示意,裴温便起身道:“诸位,邕州受白莲教之害,两年有馀,如今邪氛初扫,百废待兴。在座者,皆是砥柱之基,兴邕州之利,维邕州之安,非诸位鼎力相助而不可成。放眼天下,中原战事频发,百姓民不聊生,处处生灵涂炭,若我等不加固城防,兴兵而待,只恐战火来时,覆巢之下无完卵。于此,裴某诚请诸位,并施援手,共克时艰。”
裴温双手作礼,向厅中衆人深鞠一躬。
窸窣的议论声四起,却没一人答裴温的话。过了好一阵儿,那胖商贾轻笑两声,这下终于彻底擡高了眼皮,看向裴温和裴焕。
“原来,是想让我们出钱养兵。裴先生既然都开了这个口,我周家与你们裴氏勉强算是世交,稍後,我会派人送上百两银钱,以示我的诚意。”
为首的表了态,旁人也紧跟着表态。
“那我张家也送上百两银钱。”
“我朱家也送上百两银钱。”
声音此起彼伏。
可这一番挨个表态还没完,一声女子嗤笑,就打断了厅中的热闹。场面再次安静下来,衆人的视线又齐刷刷落在宋乐珩的身上。宋乐珩盖上茶盏盖子,不轻不重的把茶盏放在桌面上,磕碰出一声脆响。
“在座诸位都是邕州有头有脸的人,怎麽说得出拿这点钱的?打发乞丐也需做做样子不是?”
“你这叫什麽话!什麽叫打发乞丐?!你是在奚落我等,还是在奚落你们裴氏!”
衆人本就有气没撒,宋乐珩一啓齿,顿时就成了话靶子,一句接一句的嘲讽指责相继而来。
宋乐珩索性站起,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道:“诸位莫要激动,都是些金尊玉贵的人,气着身子不划算。我来与诸位算一笔账,尔等府上的日常开销,一日不会少于百两银钱吧?尔等上酒楼丶赌坊丶妓坊,一掷千金也不在少数吧?”
“你丶你这是什麽粗鄙言语!裴氏书香世家,是怎麽养出你这样的流氓!”
“亏你还是女儿身,说话做事,比街边泼妇都不如!简直是脏了你们裴家和宋家的门楣!”
听到宋乐珩闲话家常一般地说出妓坊两个字,裴老爷子丶裴温连带着温季礼实际上都没绷得住。温季礼耳尖微微泛着红,裴温尴尬得直搓眼皮子,裴老爷子饶是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却都止不住轻咳了两声。
“你们素日里都在做的事,怎麽我一出口,就变得低俗粗鄙了?”宋乐珩环望着衆人,语气依旧从容:“若不是尔等捧场,那酒楼赌坊妓
坊,有几个寻常百姓去得起?诚然,权贵享乐,历代如此,无有例外。但我舅舅方才说得分明,天下将乱,岭南的军士要吃饭,要固守这邕州让你们享乐,那你们就得割点油和肉下来,喂我的兵!”
满堂哗然。
当即有人拍桌而起,激动地拿起茶盏砸在宋乐珩脚边。
“给你脸了!你当你是谁!要钱要的如此理直气壮!你去抢啊!还你的兵,你真把自己当平南王了?区区女流,妄想当王,我呸!”
宋乐珩敛低眼眸瞅着地上肆流的茶水。
“你知不知道你在威胁谁?邕州的有钱人,今日这里就占了九成!你爹能当平南王都是我们给的脸面!我们让谁是平南王,谁才有资格!我们想让你是烂泥,你就得是一滩烂泥!”
姓周的胖商贾也站了起来,满眼讥诮地睨了宋乐珩一眼,转而面朝裴焕道:“太年轻了,老爷子还是抽空教教自家的晚辈,没有她这麽做事的。今日你裴氏的面子,我已经给了。那百两银钱,若裴氏不稀罕,我便不让人送来了。告辞。”
说罢,胖商贾带头往门口走去。其馀人相继动身,有两人还特意走到宋乐珩面前,朝她脚底下啐了口口水。眼看衆人就要开门离去,宋乐珩轻拍了两下手,随即,大门轰然打开,数多枭使鱼贯而入,一人押一名商贾,把人一一按回了座位上。
这些人常年纵情声色,压根儿没有还手之力,枭使们单手按在他们的肩膀上,他们就算咬碎了牙齿挣扎,也动不得分毫。
有人又开始吼道:“你这泼妇!今日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