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李氏一旦不存,宋阀便成不了势。等到中原乱成一锅粥,他就可以率兵南下,从中获利,以壮大萧氏。他会把宋乐珩带回去,将她悉心养护在身边,让她不用思虑,不用筹谋。就像——
一盆花。
一只……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可那……
不会是宋乐珩想要的。
至那时,他二人的情份,才会霜结千里,永不得见天日。
温季礼放在腿上紧绷的五指骤然松了。李文彧不知他在沉思什麽,正要伸手去推他,温季礼便沉声道:“她说的,不是真的。”
“什麽?”李文彧一时没反应过来。
“孩子,不是真的。”温季礼语气平和:“我与主公,未做逾矩之事。你若与她相处日久,便会知她行事无拘,从不重礼法约束,有时,也不看重自己的声名。时间长了,这些,你都会一一知晓。”
“你怎麽突然……”
李文彧正奇怪温季礼这话锋为什麽转了个弯儿,两人之间的和谐感来得异常莫名之际,就冷不丁想起了……
隔壁马夫人和她相公的小妾坐一块儿聊天的场景,且马夫人这个正室还要开解小妾别去争宠闹腾让他们相公心神不宁……
好丶好荒谬。
李文彧甩了甩头,赶紧把这诡异的联想甩出脑海。恰逢此时下人来通传晚宴已备好,请两人前往宴厅。
温季礼先行起身离去,李文彧命下人收起账册盒子,也动身前往青竹苑。
彼时,日头西斜,灿灿的暖金色笼罩在青瓦白墙间,丝竹乐声自宴厅里传出,仿佛山涧的清泉和着风吟,轻柔雅致。下人们忙碌的往宴厅里传菜,宾客们在厅内谈笑风生。裴焕丶裴温以及李文彧的双亲都在其中。
宋乐珩站在外面的水廊上,时不时就能接收到一波宾客们审视的眼光,听到衆人说笑着向裴氏和李氏的人道喜。
她心里甚是不安,远远瞧见温季礼走来,便快步迎了上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遭温季礼,见人没有少块肉,才矮声道:“你和李文彧留在那儿谈什麽了?他有没有说什麽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
温季礼没有作答,馀光扫到宴厅里的客人正观察两人,便识礼地後退了半步。他见宋乐珩发间那只白玉簪不知何时被取下了,心中一痛,像是生生裂出一条口子来。压着这痛意,他敛低眸道:“婚约之事,主公有决断了吗?”
宋乐珩知晓他在想什麽,又走近些,摊开手,把袖子里藏着的玉簪露出一半,冲他笑道:“簪子在这儿呢。宾客太多了,怕别人说你闲话。”
温季礼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他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麽,只是没有拆穿,轻声问道:“现下需要我离开李府吗?”
“那倒也不用。”宋乐珩抿了抿唇,偷偷拽住他的袖子:“咱俩说好的,不因为李文彧这事儿置气。你心里明白,我对李文彧没那想法,也不会和他有个什麽结果,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等会儿我外爷他……”
话未完,後面的李文彧也带着下人过来了。他打眼瞧见宋乐珩和温季礼拉拉扯扯,急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把就拽过了宋乐珩的手腕。
“你拉着他干什麽!大庭广衆青天白日的,男女授受不亲!”
宋乐珩烦他烦得不行,嫌弃地甩开李文彧:“那你也别拉着我。”
“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是有正经婚约的,而且很快就会成亲的。”
李文彧厚着脸皮重新拉住宋乐珩的腕子,温季礼不想看这两人相处,欲转身离开,结果,李文彧还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拉住了他。
温季礼:“?”
宋乐珩:“?”
宋乐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又拉他干什麽,你是不是拉错了?”
“没拉错,今晚这顿饭,他不吃就别想走。”
宋乐珩以为他俩在一块儿聊了半个时辰是聊出什麽知己情谊了,然而,李文彧下一句话就道:“他就得在这儿好好听着,听着你当着你外爷丶舅舅,我爹丶我娘还有所有宾客的面,认下我与你的婚约,答应嫁给我。如此一来,有些不该妄想的人,才会断了念!”
温季礼默然少顷,垂眸掩饰住了那双眼底似死灰扬起的馀烬。宋乐珩就那麽看了一眼,心里就如同被刀狠狠划了一下。
温季礼道:“如此也好,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文彧一脸得意。
宋乐珩看他那麽得意就在想——
早知道,让这狗东西死匪寨里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