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江趁李夫人还没骂出口,赶紧又对温季礼说:“明日到松谷坡给土匪传话?”
“不。”温季礼摇头:“太慢了。我们必须让土匪知晓,李公子死,便是石破天惊,逼他们给出李公子还活着这颗定心丸。”
“那你的意思是……”
“烧山。”
“烧哪座山?”
“缙云峰。”
寅时三刻。
营窟里鸦雀无声。除了躺着的李文彧正昏睡着,宋乐珩丶张卓曦丶“周兴平”都各自靠着墙小憩,但实际上谁也没有真正的睡着。
宋乐珩算着时间,睁开眼注意着营窟外的动静,小声喊道:“醒醒,还有一刻,值守要换人了。”
张卓曦和“周兴平”当即坐起来。宋乐珩刚要再叮嘱一遍,边上的人忽然小幅度地动弹了一下。李文彧眼睛还没撑开,就开始迷迷糊糊地支吾:“疼……好疼……”
李文彧颤巍巍地擡起一只手,因为手臂上缠着一圈圈的红绸,红绸的另一头又连着其他部位,他的手落在自个儿胸口上时,就一面觉得痛,一面觉得有种微妙的竖起感。李文彧默了默,费力睁开眼,想看看身上是怎麽个事儿。
张卓曦和“周兴平”都不敢看这过分美丽的画面,双双转头面朝墙壁。唯有宋乐珩,快速坐到李文彧旁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李文彧:“……”
李文彧虚弱道:“你挡住我眼睛干什麽?我身上怎麽了……”
“没事。就是……就是给你上了药,裹着纱布呢,你再睡会儿。”宋乐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
李文彧果然安静下来。他放在胸口上的手缓缓上挪,覆在了宋乐珩的手背上。宋乐珩觉得他是想吃自己豆腐,刚要把手收回,又感到李文彧这掌心冷得像块冰,还带着力不从心的轻微颤抖。她于心不忍,忽听李文彧喃喃道:“宋乐珩,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宋乐珩没有吭声。
墙角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李文彧把宋乐珩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暖意:“我好冷……我从来没有这麽冷过……”
那是因为……
你在寒冬腊月穿着湿身诱惑……
宋乐珩略感愧疚,牵起李文彧身子底下的衣袍一角,给他稍微盖了盖。但那衣袍本就是她的,李文彧身形不瘦,加上比她高出不少,盖也盖不住。宋乐珩便又用双手拢住李文彧那冰凉的手,安抚道:“死不了。有我在。”
李文彧的眼睛眯着一条缝,无心去看身上到底弄了啥。这一刹,他似乎只能望见宋乐珩,皎如月色的珠光下,宋乐珩的样子好像就这麽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除了他的家人,再没谁对他说过——
有我在。
明明外面的人与他说过很多话,好听的,哄人的,什麽样的他都听过。可现下想来,竟没有一句,比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更让人安心。安心到……他鼻尖儿发酸,想要哭出来……
李文彧合上双眸忍了忍,又歇了口气,才声如蚊呐地说:“我要是……真这样死了,你就成了……我见到的最後一个人了。”
“你觉得亏了?想多找几个花魁给你送终?”
“……你说话,怎麽一会儿好听……一会儿难听的……我就是……怕死……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宋乐珩没兴趣去打听他的遗愿,只道:“那你就撑住这口气。李文彧,等会儿我们要闯寨,我让我的人带你走,你此番若是活着回了广信,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此後李氏尽忠于我宋阀。”
李文彧愕然看向宋乐珩:“那你呢?你也……一起走吗?”
宋乐珩沉默着把手缩回去。李文彧五味杂陈地望着她的侧脸,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墙角,这才发现,对面还有两个面壁的人。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两人是怎麽出现的,就听宋乐珩闷声道:
“时辰到了,准备闯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