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
伊屠的伤势恢复得很慢。
他不再是那个能轻易将她禁锢在身影下的存在,暂时的虚弱,微妙地改变了两人之间的力量平衡。
云薇依旧每日都会去他的寝殿。
有时是送药,有时是换药。
起初是出于复杂的责任与那夜震撼留下的馀波,後来,则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伊屠大多时候是沉默的。
他靠在榻上,处理着乌木送来的紧急政务,或者只是闭目养神。
对于云薇的到来,他不再出言讽刺,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欢迎,仿佛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日,云薇端着药碗进去时,他正试图用未受伤的右手去够不远处桌案上的一卷羊皮地图,动作因牵扯到左肩伤口而有些凝滞。
云薇脚步顿了顿,没有出声,默默走上前,将药碗放在矮几上,然後伸手,替他拿过了那卷地图,轻轻放在他手边。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避免接触的小心。
伊屠的目光从羊皮卷上擡起,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移开。
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展开了地图。
云薇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退到一旁,拿起一件他沾了点药渍的外袍,坐在窗边,低头默默地缝补起来。
这是她新学会的乌苏的针法。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她纤细的手指和墨色的发丝上,勾勒出一幅静谧的画面。
殿内只剩下羊皮卷翻动的窸窣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和谐的平静在弥漫。
过了一会儿,伊屠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寂静,却不再冰冷:“前日送来的那碟奶糕,是你让人做的?”
云薇缝补的动作一滞,指尖微微蜷缩。
她偶然听锦书说起,乌苏有种用酸乳和蜂蜜做的点心,便试着让厨房做了。
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更没想到他会问起。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不敢擡头,“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伊屠的目光依旧在地图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某个边界,语气平淡:“太甜。”
云薇的心微微一沉。
“不过,”他顿了顿,似乎极其随意地补充道,“比御厨做的好咽些。”
云薇猛地擡起头,看向他。
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地图,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句近乎肯定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针线,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
刺客在狱中自尽,那一场突然的袭击最後没有结论。
伊屠叫云薇过来时,她发现他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一根异常完整丶光泽油亮的深褐色鹰羽,羽杆粗壮,一看便知来自极为神骏的猎鹰。
她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伊屠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根鹰羽,随口道:“乌木上午送来的,说是今年训得最好那只海东青换下的初羽。”
云薇点了点头,没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