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
头顶传来刚才那道男声,苏明释擡头,见到穿着一身潮牌的男人。他的记性很好,对于围绕在许懿身边的人尤其敏感,故而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
当年那个在懿见差点儿成了许懿男朋友的人,周禹。
苏明释眉眼一沉:“你撞了她?”
“喂喂,我跟你讲,你别含血喷人啊。”
周禹气得跳脚,生怕被讹上人命官司,语速极快地解释说:“她是突然冲出来的,但我车速不快,没碰到她一根毫毛。你不信,你问其他人。”
“那她的脚为什麽会肿?”
周禹解释的时候,苏明释就一边听,一边再次从头到脚地检查许懿全身。最快捷的方式当然是问本人,可她明显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理会人,苏明释不愿意逼她。然後,在检查到脚踝时,他发现她的右脚踝又红又肿。
“她冲过来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可不关我的事,不能赖我啊。”
周禹最近惹了不小的麻烦,正被他老子关禁闭,今天就是他闲不住,偷跑出来玩。如果因为这事招到他老子那里去,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苏明释的脸色很难看,盯着周禹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过来拧断他的脖子。
周禹一吓,咽了咽口水:“虽然不是我撞伤她,但作为校友,我还是很愿意乐于助人的。要不,我送她……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
不假思索,苏明释伸出长臂,将坐在道牙上的女人抱起。他的车子停在东门停车场,距离这里大约有几百米远。他要送许懿去医院,坐周禹的车是最快的。
路上,周禹透过後视镜看向坐在後座的两个人。女人始终不言不语,即使男人把她抱到车上,说要带她去医院,她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好像受伤的人不是她似的。
周禹从後视镜里看了眼後座的男人::“喂,许懿她……不会是精神被刺激出问题了吧?”
虽然周禹现在已经对许懿彻底死心了,但他们两个人是同校的,当年他三番四次追求许懿,甚至闹出了笑话,这些事都有见证者。所以,即使他和许懿没有联系,也有人会将她的近况递给他。
所以,他知道她的未婚夫病逝了,也听说过追悼会的时间是今天。但他哪里想得到他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兜风,竟然就那麽巧来到了她未婚夫追悼会的地方,还差点儿就撞上了她。
苏明释:“……”
没有回答这种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问题,苏明释冷冷地斜了一眼前方的後视镜,正好对上周禹看来的眼睛。
周禹被那目光里的冷意吓了一跳,下意识避了避,之後又忍不住再窥了一眼,就看到後座的男人拿着湿巾正仔细地给女人擦拭在摔跤时弄脏的手掌心。擦拭脏兮兮的污渍时,男人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是在擦拭珍稀宝物。
男人眼里的爱意如有实质,使周禹一眼就能确定二人之间的关系。
无非是又一个为了许懿,神魂颠倒的男人。
好在他死心了,不会再因为喜欢她而闹出任何笑话了。
周禹在後视镜里最後看了一眼後座女人,就收回了视线,再也没有看一眼。
其实,刚才周禹有一瞬间也不明白为什麽这个女人有这麽大的魅力。
可疑惑的念头将将生起,答案也就来了。
就像周禹一眼就能看出後座两人的关系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却不会怀疑许懿脚踏两条船。
这是一个僞装自己既成功也不成功的女人。若是透过表面看到了真实的她,就能发现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僞装,剥出来一看,里面的内芯却是纯洁无暇的玉白珍珠。
周禹把两人送到医院,陪着去骨科看完了,顺便抢着缴了费用,就提出要先离开。
许懿没有大问题,苏明释便也不为难他。
等周禹离开後,苏明释拎着从药方拿到的一袋子药,再次打横抱起许懿,一路抱着她出医院,直到上了出租车。
这里是宝安而不是香州,没有许懿的公寓,只有位于珠江小区的苏家。
出租车上,苏明释盯着女人的侧脸。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不言不语。
在医院急诊时,医生一边按压她肿起来的脚,一边问她感受,她也不理人。医生以为她是哑巴,他也没有多馀解释,只观察她的脸部表情代她回答医生的问题。比如,当医生按压到痛极的位置时,她不会喊也不会叫,只将眉心蹙成一小团。
就像那年冬天,他们还在一起生活时,她半夜发高烧,他从床上爬起来背她去急诊,打针时,护士在用棉签棒消毒手背,涂抹的力气有点大,眉心一蹙,他看见了,就拜托护士轻一点,她浑身都痛,哪怕对她施一丁点力气,都像是针扎一样不舒服。
上车时,司机问目的地,苏明释报了珠江小区。但是坐在车上,注视着她良久,车子再拐一个路口,就快到达目的地时,苏明释却问:“我送你去……酒店?“
她依然没有回应
车子继续行驶,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他终于盼来了一声回应,即使只有一个低低的“嗯”。
嘶哑的,音色带着良久没有出声的干燥,很像一个在沙漠中独自前行的旅人,孤独的,排外的,冷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