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江知渺把外衣脱下搭在床架上,转身便见陆汀驰在门外负手而立望着月亮,神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林大人,来了这些日子你还没跟我说过你的计划。”
“江小姐,应该是想问,什麽时候惩治这些吃人的现象吧?”
“是,今日的公堂,还有二伯说的那些佃户,各种徭役,杂税……”
“我当初说要以身试苦,体察民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没有告诉你。”
江知渺微微惊讶:“什麽原因?”
“铁矿!”陆汀驰的声音压得更低,“铁矿布防严密,只抓本地户籍的工人,我的探子根本无法潜入,我必须利用现在的身份混进去。”
陆汀驰继续道:“应该很快,我就要去铁矿了。”
江知渺的手攥紧了衣角:“他们来抓你去?还是你自己主动去?”
“他们来抓我去。”陆汀驰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探子来报,铁矿最近正在找身强力壮的汉子,想来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找上门。”
江知渺的眉头瞬间拧起,鬓边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忧色:“那需要我在外面做什麽?”
“不需要,你负责照顾好自己,别出任何纰漏就行。”
他忽然探进怀里,摸出块玉。玉质温润,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上面雕刻的缠枝纹缠缠绕绕,像极了他们此刻身处的困局。
陆汀驰握住玉的两端,稍一用力,“啪”的一声轻响,玉块从中间裂开,断口齐整,恰好分成两半。
“这半块你收着。”他将其中一半放在桌面,“如果需要你配合,我会派人送来另一半。届时你按吩咐行事即可。”
江知渺把那半块玉拿起,指腹摩挲着断口处,擡头望他:“铁矿凶险,你……”
“放心。”陆汀驰按住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比这更险的地方都待过,倒是你……”
江知渺将半块玉贴身藏进衣襟。
“我知道了。”她担忧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陆汀驰指尖在桌上轻轻一顿,忽然笑了,眼底的凝重化开些许,话锋陡然一转:“江小姐,今日公堂上的表现,倒让我愈发肯定,自己没有用错人。”
江知渺闻言,擡眼眉梢微挑,嗤笑出声:“林大人这是在夸自己慧眼识珠?”
“是江小姐太过夺目。”语气里带了几分难得的松弛
“林大人,要这样夸我一整晚吗?”她双手抱胸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再夸下去,我可要当真了。”
“句句属实,江小姐尽管当真。”
说罢又道:“你先休息。”他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去屋顶坐坐,吹会儿风。”
话音刚落,他转身出门,便纵身跃起,足尖在院墙上轻轻一点,便稳稳落在了屋顶。他仰头望去,方才还清晰悬在天际的月亮,此刻都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面纱,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
他想起前天收到的太子密讯,“铁矿之事不可再拖,速查。突厥已在边境招兵买马,恐不日来犯。”他原想再铺垫几日,摸清铁矿的守卫布局与运矿路线,可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