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北上
随州,江府。
江知渺握着陆汀驰那封字迹略显潦草丶甚至能透过纸背感受到焦灼与疲惫的密信,指尖冰凉。信上详细描述了北境那场可怕瘟疫的症状:高热不退丶咳如风箱丶皮肤溃烂流脓……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她尝试根据描述调配药方,但几次试验效果皆不尽如人意。
药材特性丶病患体质丶病情轻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仅凭书信往来,如同隔靴搔痒,太慢,太无力了!每耽搁一日,北境便不知要多死多少人,他的压力便要多增十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愈发清晰坚定,她必须去北境!亲自诊察病患,就地研制药方,这是唯一可能快过死神的办法!
她立刻唤来陆汀驰留下护卫首领,那位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的青年周坤。
“我要去北境。”江知渺语气平静,带着决然。
周坤闻言,脸色骤变,立刻单膝跪地:“江小姐!万万不可!北境如今瘟疫横行,战乱又起,险象环生!陆相将您托付给属下,属下绝不能让你涉险!若有闪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周坤,你起来。”
江知渺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危险。但正因危险,我才更要去。我问你,陆相留在北境,危不危险?”
周坤一怔:“陆相身负重任,自然……”
“那他为何不走?”江知渺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力量千钧,“因为他身负守土卫国之责。而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习医多年,承祖父教诲,见彼苦恼,若己有之。如今北境军民正被疫病所苦,前线将士因疫情而士气低落,此乃医者之责,我岂能因惧险而独善其身,安坐于此空等消息?那与见死不救何异?”
她走到窗边,望着北方:“书信太慢了。等我在这里试出药方,再送去北境,不知已是何时。唯有亲至病患身旁,观其色,察其脉,闻其息,方能最快找到对症之法。每快一刻,或许就能多救一人,早一日稳住局势,也能……早一日让他安心。”
她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周坤:“我知道你职责所在。但保护我,并非是将我囚于安全之地,而是助我完成该做之事。请你帮我,周坤。若真有不测,我绝不後悔,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周坤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却内心无比刚强的女子,她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却字字句句敲在他的心上。他突然明白了陆相对她的珍视,更明白她话中的道理。挣扎良久,他猛地一抱拳:
“属下……遵命!但请江小姐应允,一切行程需听从属下安排,万万不可轻易涉险!”
“好。”江知渺颔首。
她迅速写了一封短信,留给祖父祖母,信中只言:“北境军民遭大疫,孙女忝为医者,不忍坐视,决意前往尽绵薄之力。事急从权,未及面辞,乃孙女不孝。待疫消难平,必当归家叩请重罚。万望二老保重,勿以为念。”言辞简单,却决绝异常。
她严令周坤不得提前通知陆汀驰:“若他知晓,定会百般阻拦。待我们到了云州城外,再告知他不迟。”
简单的行装,主要是她精心挑选的药材和医书,江知渺与周坤,以及另外九名精锐侍卫,悄然离开了随州,踏上了北境的征途。
马蹄飞驰,离开烟雨朦胧的江南,一路向北。越往北,景色越发萧索,空气中的寒意愈浓,仿佛连风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和疫病带来的隐隐不安。
沿途关卡盘查明显严密了许多,流民脸上带着惊惶,关于北境瘟疫和战事的可怕流言不时传入耳中。侍卫们高度警惕,日夜兼程。
她知道前路艰险,生死未卜。但每当想到北境那片土地上的惨状,想到那个正独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男人,她心中的恐惧便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下。
她不是去添乱的,她要和他并肩。
经过十馀日风尘仆仆的奔波,终于抵达了云州那巍峨却气氛凝重的城门下。守城的士兵面容疲惫,眼神却异常警惕,严格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周坤亮出那枚代表着陆汀驰绝对权威的玄铁令牌时,士兵们明显一怔,不敢有丝毫阻拦,迅速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