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邵宗顿时站起身来,声音微颤:“人在何处?”
话音未落,又一名小厮匆匆来报:“九小姐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老太太正提着水壶,专心致志地为几盆兰花浇水。忽然,一声熟悉却又似隔了岁月的呼唤自身後响起:“祖母。”
她手一颤,水壶微斜,水珠溅湿了裙角。
回过头,竟真是江知渺站在那儿,眉眼盈盈,笑意如旧。不及反应,江知渺已快步扑进她怀中,紧紧将她抱住。
老夫人手中的水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她先是怔住,随即眼泪无声地涌出,苍老的手颤抖地抚上孙女的背,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的渺渺啊……你去了哪里……”
忽然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慌忙推开江知渺一些,仔细端详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臂,见确实没有伤痕,才稍稍止住哭声,却仍带着颤音问道:“小九,你究竟去了哪里?怎麽一直不归家?”
江知渺还未开口,老太太已注意到她身後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风姿清举,绝非寻常人物。她迟疑地看向江知渺,正要发问,却见对方已执手行礼,姿态从容。
就在这时,江邵宗人未到声先至,一连串呼唤由远及近:“小九啊——小九!”
江知渺闻声转头,眼见祖父快步走来,顿时笑逐颜开,又如幼时一般扑进老人怀里。江邵宗紧紧抱住孙女,一时老泪纵横。
一片温情脉脉中,唯有江文甫神色剧变。
他目光落在陆汀驰身上,先是瞳孔一缩面露惊惧,继而转为讶异,最後凝成一种不敢置信的恍然。他迅速整衣正冠,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陆相。”
陆汀驰淡然颔首。
一瞬间,满院寂静。
江邵宗猛然回神,立即放开孙女,郑重向陆汀驰行礼:“不知陆相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身旁的江文柏也慌忙跟着行礼。老太太愣在原地,看看陆汀驰又看看孙女,眼中尽是惊疑。
就在江家衆人因“陆相”二字而惊惶失措丶纷纷行礼之际,陆汀驰却并未先回应身为一家之主的江邵宗,也未看向江文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江知渺身上,见她因家人这般反应而露出一丝无措的神情,他眼神示意她安定。
随即,他才从容不迫的上前一步,扶起江邵宗,动作优雅而自带威仪,声音清朗平稳,瞬间打破了院内凝滞的气氛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陆某并非以官身来访,而是……”他话语微顿,目光再次转向江知渺,虽未明说,但那片刻的停留和眼神中蕴含的独特意味,已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巨震,生出猜测。
他这才从容接上後半句,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而是作为江九小姐的友人,特来拜会老太爷丶老夫人,并为老太爷寿辰道贺。此前事出有因,江九小姐暂居我处,让诸位长辈担忧,是陆某思虑不周,在此致歉。”
这番话,听得江文甫心头狂跳,冷汗涔涔,让权倾朝野的陆相道歉?他简直不敢想!
江邵宗与老夫人则是惊疑交加,看向孙女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听得懂“友人”二字背後的深意,更震惊于这位宰相话语间对自家小九明显的维护与亲近,甚至将“思虑不周”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汀驰姿态放得低,语气也温和,可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那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场便已弥漫开来,衆人丝毫不敢因他的谦辞而有半分怠慢。
他完美地掌控了全场,每一句话丶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斟酌,既安抚了江家人,更无声地向他们宣告了江知渺于他而言的非凡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