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驰与江知渺并未耽搁,径直前往国公陆敬与长公主所居的“锦荣堂”。
相较于松鹤堂的庄重肃穆,锦荣堂更显奢华威仪,处处透着皇家的气派与长公主的尊荣。
国公陆敬与长公主已端坐于上首。
陆敬神色平和,带着沉稳。
而长公主则身着华服,头戴珠翠,面容保养得宜,仪态万千,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淡漠。
两人入内,依礼下拜。
“儿子儿媳给父亲丶母亲请安。”
早有侍女端上热茶。
江知渺依序先敬陆敬。陆敬并未为难,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说了几句“夫妻和睦,谨守家规”的常规训诫,便赐下了一方上好的端砚作为见面礼,态度还算温和。
轮到敬献长公主时,气氛微妙的凝滞了。
江知渺双手稳稳捧着茶盏,高举过头,垂首恭谨道:“母亲请用茶。”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江知渺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不甚满意的物品。
她并未立刻伸手去接,任由江知渺保持着敬茶的姿势,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堂内侍立的侍女嬷嬷们皆屏息低头,陆敬端起自己的茶盏,垂眸不语。
这短暂的停顿,已是一种无声的施压和挑剔。
就在江知渺指尖微微收紧,准备再次开口时,身旁的陆汀驰动了。
他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笑意,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从江知渺手中接过了那盏茶,随即转向长公主,声音清朗温和,却带着坚定:
“母亲,茶还是趁热喝才好。儿子替您新妇奉上,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他巧妙地将“江知渺敬茶”变成了“儿子替新妇奉茶”,既全了礼数,更直接将压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长公主显然没料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地介入护妻,神色微微一滞。她擡眼看向陆汀驰,对上儿子那双平静却深邃丶隐含坚持的眼眸,终是缓了脸色。
她不能再无视儿子亲手递来的茶。
于是,她伸出手,从陆汀驰手中接过了茶盏,指尖优雅地翘起,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瓣。
放下茶盏,她目光重新落回江知渺身上,声音平缓却带着天然的疏离与训导意味:
“既然进了陆家的门,往後便是靖国公府的人,一言一行皆需合乎规范,莫要失了体统。翊然身居高位,事务繁忙,你需尽心侍奉,打理内务,宽容大度,为他分忧,更要早日为家族延绵子嗣。切记,安分守己,方是正道。”
这番话,虽是每个新妇都会听到的教导,但从长公主口中说出,却格外带着一种皇家威仪和隐隐的告诫。
江知渺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深深敛衽:“儿媳谨记母亲教诲,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母亲期望。”
长公主淡淡“嗯”了一声,示意身旁嬷嬷。
嬷嬷捧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虽也价值不菲,但比起方才老夫人所赐,明显少了几分重视。
礼数总算周全地走完了。
陆汀驰再次开口,语气恭敬却不容多留:“父亲母亲起早辛苦,儿子与儿媳便不打扰了。”
得到首肯後,他自然地虚扶起江知渺,转身退出了锦荣堂。
走出院落,阳光已然明媚。陆汀驰握了握江知渺的手,低声道:“母亲性子向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江知渺擡头对他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而平静:“我明白。礼数到了便好。”
她并非脆弱之人,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方才他毫不犹豫伸手接过茶盏的那一刻,那份维护,实实在在地落入了她的心底,比任何阳光都让人温暖。
依制行礼,陆汀驰携江知渺入宫谢恩。
紫宸殿内,二人向皇帝萧聿澈行叩拜大礼,感念赐婚之恩。萧聿澈心情颇佳,少不了对陆汀驰一番打趣调侃,君臣奏对间透着难得的轻松与亲近。
赏赐若干後,二人方恭敬退下。
随後转至太後所居的永寿宫。
此处氛围与大殿截然不同,更添家常暖意,太後是陆汀驰的外祖母。
见二人前来,早已笑容满面。
江知渺依礼敬上香茶,太後欣然接过,饮下後便亲切地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连连称好。
言语间满是作为外祖母对陆汀驰终身有托的欣慰,以及对新妇的喜爱与叮嘱,慈爱之情溢于言表,赏赐亦格外丰厚亲切。
陆汀驰在一旁,于外祖母面前也敛去了平日的冷峻,神色柔和,应答间透着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