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房间不算多,却排布得极为雅致。正中是间宽敞的主屋,窗棂精雕着缠枝莲纹,推门可见里面的梨花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主屋东侧是书房,纸窗糊得严实,隐约能看见架上整齐排列的书册;西侧三间卧室并排而列,每间窗下都摆着青翠的盆栽。厨房与浴室设在最靠里的位置,炊烟袅袅。
院子虽小却别具匠心,青砖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一棵木芙蓉在院中,枝桠俏皮地探到了主屋窗前;不远处的桂花树缀满细碎的花苞,空气中已能闻到浅淡的甜香。後院深处竟还藏着个小巧的花园,假山堆叠得错落有致,山脚下的溪水潺潺流淌,溪上横跨着一座青石小桥,桥边的石凳上还留着淡淡的青苔痕。
江知渺站在院中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里虽不如林家院子热闹,却有种沉静的安宁。陆汀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木芙蓉:“往後就要委屈江小姐住在这里了。”
江知渺指尖轻拈起一朵飘落的芙蓉花,闻言转过身,眼尾的笑意还沾着阳光:“不委屈。跟着你,山林间丶岩洞里丶农家小院都住过,这里算很好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微紧绷的肩线,"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总叫我江小姐?"
陆汀驰听得这话耳根倏地泛红。想起这一路让她跟着颠簸,确实没过上几日安稳日子,喉间不禁发紧,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叫清梧?”
江知渺眉眼弯弯地点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恭喜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陆汀驰望着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芙蓉花瓣:“你在家时,也这般活泼?”
“才不”江知渺往後退了半步,靠在芙蓉树的树干上,语气里带着狡黠,“祖母总说女子要端庄,走路不能带风,笑时要掩口,连喝茶都得数着三小口。”
“所以现在出来,就成了脱缰的野马?”陆汀驰挑眉,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星光。
江知渺嘿嘿笑起来,伸手接住片飘落的花瓣:“人嘛,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突然不想那麽端庄了,多累啊。反正没人认识我。”她忽然收了笑,指尖捏着花瓣往他面前一递,“不过你放心,帮你办差时,我绝对跟那些名门大小姐一样端庄。”
陆汀驰被她逗得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顺着微风传过来:“你啊你。”接过她手中的那片花瓣,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怔,"我自然相信,清梧的办事能力。"
陆汀驰顿了顿,又道:“下午去买几个丫鬟婆子吧,总不能让你亲自做家务活。还有衣服首饰,也要置办些。”
江知渺擡眼看他:“你和我一起吗?”
陆汀驰微笑:“今日无事,陪你一起。”
青石板路被午後的日头晒得发烫,两人并肩走进"锦绣阁"时,掌柜的正踮脚往货架上挂新到的湖绸。见两人进来,连忙热情招呼:“二位客官想看什麽样式的?”
江知渺温声道:“还请掌柜的推荐一二。”
掌柜连忙捧来三匹上好的料子:“这匹天青暗纹的适合这位公子,配玉带正合适;这位姑娘不妨看看这藕荷色的,衬得肤色格外亮堂。”
江知渺轻轻抖开藕荷色的裙摆,暗绣的莲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倒是好看。”
陆汀驰闻言,指着另一匹料子:“再挑件鹅黄色的,适合你。”
最终两人各挑了两套成衣,又让掌柜的量了尺寸定制几套。江知渺看着夥计在纸上认真记录:林砚舟:肩宽一尺七,袖长二尺五。她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原来你肩这麽宽。腰这麽细”温热的气息惊得他耳尖泛红,他伸出二指,轻轻在她发顶敲了一下。
“去琳琅阁。”陆汀驰说完擡脚往门外走,江知渺只好小跑着跟上。
到琳琅阁时,苏掌柜不在,招待他们的是个年轻夥计。江知渺看了许久也没有选中,款式都太过繁琐,她一向喜欢简洁大方的样式,这下倒是有些为难。
陆汀驰却指着另一个锦盒:“把那套珍珠头面包起来。”他拿起一支珍珠耳坠,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忽然低头往她耳後比了比,“配你正好。”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廓,江知渺猛地後退半步,撞在摆满玉镯的货架上,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掌柜的连声道:“娘子小心!”她摸着发烫的耳垂,见他已让夥计包起三套头面,一套素银的日常戴,一套珍珠的赴宴用,还有一套赤金镶红宝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买这麽多?”她望着夥计熟练地捆扎盒子的红绳。
陆汀驰付了银子,接过夥计递来的木匣子:“往後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见她盯着一支芍药花银钗出神,又让掌柜的添进包裹,“这个送你。”
走出首饰店时,日头已斜过牌楼。江知渺看他拎着装成衣的包袱,怀里还抱着首饰盒的模样,忽然笑出声:“像极了替夫人买胭脂的书生。”
陆汀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包裹,又看了看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忽然伸手替她挡了挡日头:“走吧,去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