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我们村子里很多小孩子都想!只要能进学院,我们就……”达伦突然不说话了,低下头,默默擦着桌子。
“就能怎麽样?”拜蒙追问。
可不管薇薇安和拜蒙再怎麽问,达伦都不再说话了。
薇薇安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你们村子没有粮食了,你怎麽知道这里有粮食的?你们村子里的大人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他们都不敢来。”达伦蹲坐在篝火边,跳动的火苗照得他瘦削的脸庞明明灭灭,“这里的人都被国王带走了。他们害怕自己过来也会被带走。但是我没有办法,村子里其他人家都有男人,能打猎能种地能外出闯荡赚钱,但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男子汉!奶奶和妹妹身体都不好,虽然村里邻居都会帮忙照顾,但是我不可能一直靠他们!”
“国王把这里的人都带走了?”薇薇安感到非常奇怪,“为什麽要带走?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村里的大人们说是去了王都。一开始都说是让他们过好日子去了,让他们去当国王的骑士或者去给国王的庄园种地,但後来大家越来越发现不对劲。如果只是要农民和骑士,那为什麽连小孩老人都带走了?而且他们一走,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就像这座小镇一样,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难怪这里没有抢掠的痕迹,原来是国王自己干的好事——只要人,不要钱财粮食。
“我的村子离这儿不远,所以我就趁奶奶不注意自己跑了出来,想……想带点吃的回去。”达伦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薇薇安上前将他的眼泪擦干:“你是从哪个村子来的?我们把你送回去。”
达伦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来还是不相信他们。薇薇安心中默叹了口气,也是,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小孩必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人。薇薇安没有强迫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然感到手上黏腻腻的,拿起来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你头上磕破了为什麽不告诉我们?”薇薇安焦急地查看他头顶的伤痕,应当是在躲藏的时候被木枝划破,从头顶直裂到右耳,血液已经凝固,但仍旧有小股鲜血汩汩流出。
薇薇安随手拿了块布给他捂上,连忙跑出去给达伦找草药。但村庄附近除了庄稼草地就只剩下泥地,薇薇安绕了一圈无果,只能从河边用圣杯舀了一杯水递给达伦:“你把这个喝下吧。”
达伦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地将圣杯水饮下。头上的鲜血结痂丶脱落,愈合丶生发,短短一瞬间,达伦的头好像从来没有受伤过。
达伦震惊地摸了摸脑袋:“姐姐你给我喝了什麽?太神奇了!”
薇薇安笑道:“我摘了点草药兑水给你喝,还加了一点我们路上问药剂师买的神奇药水。”
达伦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姐姐……那个神奇药水,能不能……能不能……”
薇薇安完全就是骗他的,哪有什麽神奇药水,只能拒绝他:“不行哦,这个神奇药水价格昂贵。我们只有两份呢。”
达伦失望地低下头,没有再问。
夜深人静,不知名的昆虫与鸟儿在寂静的黑幕中低吟浅唱,拜蒙从楼上搬下来床垫与被子放在篝火旁,拍了拍示意薇薇安睡这儿。
达伦也要过去,被拜蒙一把抓住:“是男人就守夜。”
达伦揉了揉困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没有反驳,与拜蒙一同坐在了门旁。
连夜惊心动魄,提心吊胆,今夜难得安静无事,困意如同潮水般向薇薇安袭来,眼睛朦朦胧胧,说着意识不清的话:“达伦……拜蒙……如果你们困了,就过来……”声音越来越小,她已然睡去。
达伦看了看薇薇又转头看向拜蒙,天真地问道:“拜蒙旅者,你们是夫妻吗?”
拜蒙一脸不想理会他的神情,专注地盯着外面。
或许是小孩子心性,达伦并没有觉得拜蒙是嫌他烦,继续自顾自地说话:“我爸爸妈妈就是在冒险的旅途中相识的。他们也像你们这样,一路走一路历险,经常帮助别人。”
说完这句话,达伦就再也没有动静。拜蒙只好问道:“然後呢?”
“然後他们就结婚了,生下了我和妹妹。”
拜蒙:“……”还不如不问。
“但是我们国王对我们不好,他非常讨厌从阿莱匹罗忒毕业的巫师们。我爸爸是巫师,但村子里一直都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次,爸爸为了另一个镇子的人民不被国王抓走,就动用了法杖,被国王知晓了他的巫师身份。他和妈妈被带走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你们的国王……叫霍克?”
达伦点头:“是的,据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
“他不是人类?”
“他是人类。”
“人类不可能活一百多岁。”
“但是他就是活了一百多岁!”
拜蒙懒得在和小孩子争辩,催他去睡觉。
达伦揉着眼睛,身体都要靠在了拜蒙身上,嘟嘟囔囔:“你去睡吧,我守夜……”
拜蒙没有说话,起身揪起达伦的後脖颈一拎,往薇薇安的边上一丢,用嘴型威胁道:睡觉。
达伦躺在地板上,盖着拜蒙的披风,注视着拜蒙挺拔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熟睡的薇薇安身上,盯着火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