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电子木鱼的仿生人会梦到赛博耶稣吗?》(4)
我起身走向电梯,按下通往负一层的按钮。电梯平稳且快速地下行,风险模块在刚抵达的前一秒亮起黄灯:
#风险:访问健康中心可能会触发刘讳·威遗留的数据或相关警报。风险等级:B级。
#後果:小概率触发健康中心的警报系统,遭到安保系统攻击。
#建议:谨慎访问,避免深度交互。
电梯门滑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惨白的声控灯应声照亮铺着光滑合成材料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丶标有不同颜色编号的门。
擡头看去,0107室正好位于走廊的尽头。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套标志性的装置——虹膜扫描仪和ID卡感应区。我掏出ID卡放在感应区,擡头看向扫描仪,熟悉的红光自上而下地扫描“虹膜”。
“滴,权限确认:一级公民刘伟·威。访问记录:26070317:35,允许访问。”
门向内滑开,室内空间不算大,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比家里体积略大一点的医疗舱,旁边连接着许多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管线。
我来到舱体旁边的数据终端操作台,激活机器後,屏幕上弹出一个弹窗。
“欢迎访问博德苑健康中心档案室B-0107,请选择服务项目。”
[调阅个人健康记录]
[紧急呼叫]
我点击[调阅个人健康记录],屏幕上立刻弹出刘讳·威的健康档案树状图,最新的一条记录的日期正是260422。
点开记录,一长串文字记录映入我的光学镜头里:
“就诊时间:26041821:37
“主诉:剧烈畏寒,全身性深度疼痛,感知异常(患者自述‘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严重代谢抑制症状急性加剧。
“体征:核心体温34。1℃(呈持续下降趋势),基础代谢率降至正常值23%,神经电信号极度紊乱,伴有间歇性高频异常放电。生命体征微弱。
“初步诊断:急性‘叶丽轮’戒断反应并发多重器官衰竭前期,低温综合症危象。
处理:紧急收入医疗舱,啓动‘生命维持协议Lv。3’,注射广谱稳定剂及代谢激活剂(效果微弱)。已同步通知‘叶丽轮企划’监护小组。”
接下来是一段加密的医疗舱实时监控录像片段,我尝试破解,在80。67秒後成功破解。
画面中,瘦骨嶙峋的刘讳·威躺在医疗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不住地打颤。他双目圆瞪,眼球上布满血红的血丝,想要逃离几乎能看见骨头形状的眼眶。汗水将身上的病号服完全浸透,骨节异常分明的手指无力地抓挠透明的舱盖,嘴里吐出不成字的音节。
我将时间拉到4月22日,画面中的刘讳·威手指缓慢下垂,在医疗舱的舱盖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医疗舱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0107室,各种维生指数在屏幕上断崖式下跌,最後变成一条条笔直的线。
记录到此结束,记录最下面还有几行备注:
“26042223:15:生命体征消失。依据《废克城资源回收法》及《‘叶丽轮’意识升华企划保密协议》第7条,遗体由企划监护小组接收并处理。系统状态标记:休眠(待回收)。”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线索‘刘讳的就诊记录’,主线任务进度43%?请玩家继续努力^_^”
逻辑模块敬业地开始分析:
“刘讳·威死于叶丽轮戒断而引发的全身系统性崩溃,日期4月22日提到的‘适应期’实为药物依赖和身体被彻底摧毁的过程。健康记录中提及的‘企划监护小组’在刘讳·威死亡後,大概率为掩盖企划的高死亡率,并未及时更新系统状态,导致刘讳·威的居住单元和身份信息未被回收。
“#结论:刘讳·威物理性死亡,意识上传状态未知。
#推论:本机当前使用身份处于系统漏洞中,随时可能因状态更新而失效。”
风险模块的灯由黄转红,高频次地闪烁着:
#warn!:检测到‘叶丽轮注射剂’内放射性同位素标记,该标记与‘叶丽轮企划监护小组’关联概率:93。2%。
#风险:携带该物体可能被定位追踪。风险等级:A级。
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烫手山芋,或是找个能屏蔽它的办法。
不知道某位机械师需不需要它做个研究。
我打开导航,定位到齿轮区格瑞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机械师能高擡贵手帮帮忙。
来到车站,时间已近傍晚,中心圈巨大的光污染把火红的天空染成刺目的白光。这班车是今天的末班车,上面挤满穿着各色工装的人,神情疲惫而麻木。
“我”消瘦的皮囊在其中显得格外瞩目,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我调低光学镜头的敏感度,闭目靠在车厢壁上。脑壳里的逻辑模块把遇到机械师後的说辞推演出4。0版,风险模块的评估忽上忽下。
“齿轮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带好随身物品。”
走出车厢,陌生而熟悉的气味铺面而来,脏乱差的环境映入眼帘,流民们蜷缩在由废弃金属板和破洞的防水布搭建的窝棚下,一双双空洞中带着警惕的目光扫过“我”这位穿着洁净的外来者,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提醒我:
这里才是真正的废克城。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体验人类情绪‘疲惫’,主线任务进度46%?请玩家继续努力^_^”
等我到达机械师的“店铺”,他正蹲在地上,用一个高功率的焊枪修补一个机械部件,火花四溅。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擡,只是焊枪的火花停顿片刻。
“回来了?中心圈的大铁盒子容不下你这个小铁盒子了?”他语气调侃道,嗓音带着惯有的沙哑,细听像是生锈齿轮的摩擦声。
我走到他旁边的工作台,没有多馀的寒暄,直接把那管用纸袋包着的“叶丽轮注射剂”拿出来,放在沾满油污的台面上。
“我需要你帮忙处理这个,至少能把里面的追踪信号屏蔽掉。”我开门见山道,光学镜头聚焦在他护目镜下沾着机油的脸。
机械师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慢悠悠地直起腰,摘下护目镜随手放在台面上,用那双浑浊的机械义眼打量我,半晌後笑出声来。
“说话还真不客气,让我看看你带过来了什麽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