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哦。”
娑由扬起近乎无害的笑容说。
上好的羊绒地毯踩起来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的娑由像一抹游离的鬼魅,脚步轻得像在飘。
西式的建筑向来讲究光线的变化,点着灯的屋里有能够很好地呈现出光影的布局。
西方面孔的妇人年轻又美丽。
她在柔软的大床上仰起头来看娑由,碧绿的眼睛里坠入了暖色的光和她的身影,目光却饱含祈求。
映在那眼底的是属于少女的漂亮面孔,娑由安静地笑了起来,一边抬手去按床边的灯控开关。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娑由以近乎诱哄的语气说:“请您再睡一会吧,我关灯了哦。”
啪的一声——
灯骤然熄灭,屋里暗了下去。
世界终于彻底沉入黑暗。
半个月后,娑由完成任务回到了日本。
回去的时候,今年的樱花还没凋谢完全。
她没有选择直接回横滨的住处,而是踏着稀落的绯色先去了一趟东京。
几个月没来,去年十二月满目的雪白已经被迷蒙的春色取代。
走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头,娑由决定先去一下五条家。
这次她已经知道怎么走了,所以很顺利地到了那里。
乍一看到娑由,五条家的人差点认不出她。
某种意义上,意大利是mafia的国度。
但是,意大利古罗马时期的辉煌历史、文艺复兴时期的灿烂杰作,还有热情阳光下的海边村落,以及充满圆舞曲曼妙旋律的中世纪小城——无疑都昭示着它的浪漫。
而怀抱着这般西方气息回来的娑由耳濡目染,在意大利的热情拥簇中换上了好看的雪纺长裙,还以玩闹的心态带上了一副洋溢着西西里岛风情的墨镜。
她的打扮相比去年的黑底和服可谓是截然相反,唯有手上依旧会拿把漂亮的伞。
不过,好在她摘下墨镜后那张脸依旧与过去一模一样,所以很快就有人接待了她。
娑由其实戴不惯墨镜,所以她进入五条家后就把它取下塞进了自己手中用来装行李的小型编织箱里。
温带海洋性季风气候的日本东京,天空清亮,飘逝的残樱在浅薄的阳光中落下,清风划过袖口,带来淡淡的花香。
娑由拿着自己的行李和小洋伞,随带路的仆从走过五条家的古侘长廊。
期间,坪院里的竹筒随晃荡的绿水咔哒一声敲在净水石上。
作为御三家的五条家是十分传统的日式建筑,一路上,娑由透过五条家低矮的院墙看到远处的山际连绵一片,天光云影明媚,浅白的云絮之上,阳光凿破云层落下来,游离在她脚尖踏过的木板边缘。
然后,她又看见了五条悟。
起初,是一片金色的纸片跃入了她的视野。
就像石子惊起飞鸟,落叶晃起涟漪——她在踏出走廊的时候,被屋檐之上飘落下来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如同金色的银杏,又像蝴蝶。
原来那是一张亮晶晶的糖果包装纸。
可是是从哪里来的呢?
心下困惑,她寻着糖果纸飘落的方向抬头望去,上边落下的日光险些晃花她的眼。
娑由不禁抬起五指挡在眼前,却见错落的指缝间,某个穿着卫衣加短裤的小少爷插着兜坐在上边咬棒棒糖,正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自上而下地看她。
具有压迫性的高度致使少年的眼神里有了些许睥睨的意味,但许是阳光温热,须臾间就冲淡柔和了那份清冷的淡漠,也穿透了他银白的梢。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与明净的天空是一个颜色。
——是五条悟。
会遇上他娑由是有点意外的。
因为结合他的年纪,这个时间点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不太合理的,但很显然,他翘课了。
而且,五条家的人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他应该是个惯犯了。
可不等她说什么,反倒是五条悟先开了口:“等下她要走的时候,你最好将这个家伙实实在在送到车站去,否则下次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几个月不见,五条悟还是那个五条悟。
如同取笑一般,他耷拉着眼角,神情上是一种不以为然的散漫。
明明他是对五条家的人说的,可是嘴上针对的对象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