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悄然笼罩着苍国王都,连绵数日的阴雨更添几分萧瑟。王宫深处,弥漫着浓重汤药气味的寝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龙榻上那张枯槁如纸、气若游丝的面容。苍国老国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君主,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然而,就在这个雨丝渐歇的黄昏,他那双浑浊了许久的眼睛,竟意外地迸出一丝迥异于往常的清明。他剧烈地喘息着,用尽全身力气,召见了仅存的几位须皆白、忠心耿耿的顾命老臣,以及侍奉他数十年、深知宫廷隐秘的总管太监。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老人粗重的呼吸和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榻前的臣子,那目光虽已黯淡,却依旧带着帝王独有的审视与沉重。他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提及了大皇子苍琰通敌卖国、自取灭亡的丑行,言语中带着痛心与愤怒的颤音。随后,他话锋转向了三皇子苍珏。
“珏儿……沉稳……有谋断……”老国王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敲在众人心上,“于国难时……挺身而出……清理门户……保全了我苍国……颜面……”他费力地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赞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比之玥儿……急躁……易受外戚……蛊惑……堪当大任者……唯珏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侍从慌忙上前擦拭他嘴角溢出的血沫。缓了好一会儿,老国王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抓住席顾命大臣的手,指甲几乎掐入对方皮肉,一字一顿地口述了传位遗诏,立三皇子苍珏为新君。最后,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虚空,仿佛在叮嘱看不见的苍珏,又像是在告诫在场的所有人:“稳住……朝局……抵御……外侮……切莫……让西域……豺狼……得逞……”
话音落下,他手臂颓然垂落,眼中的光芒迅消散,彻底失去了生机。遗诏被迅记录下来,用印封存,只待天明昭告天下。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哭声。
然而,权力的诱惑总能让人铤而走险。一直密切关注着宫中动向的五皇子苍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通过安插的眼线得知了父王驾崩并传位苍珏的消息。巨大的失落、不甘以及对权力的渴望,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加之西域赫连朔通过隐秘渠道不断传递的“全力支持”和“机不可失”的蛊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苍玥面目狰狞,对着麾下聚集的将领和母族死士吼道,“苍珏勾结胤朝,挟持父王,矫诏篡位!我等乃勤王之师,清君侧,正国本!今夜,随我杀入王宫,诛杀国贼!”
夜色深沉,雨后的王都街道湿滑冰冷。苍玥亲自披甲,率领着早已集结的母族私兵、部分被重金收买的王都守军以及赫连朔暗中支援的一批西域好手,如同暗夜中涌动的浊流,直扑巍峨的王宫。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狂热而贪婪的脸庞,兵刃的寒光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王宫守卫猝不及防,宫门处瞬间爆了激烈的冲突。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王都的宁静,也惊醒了无数沉睡的百姓。叛军仗着突袭和人数的优势,一度攻破了外宫门,向内廷凶猛推进。火光映天,浓烟滚滚,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王宫,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但苍珏,早已不是那个只能隐于幕后、被动应对的皇子了。从上次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之后,他便深知,与苍玥以及其背后那位西域雄主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表面的朝堂争斗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胜负,终须由刀剑来决定。
他明面上依旧每日上朝,与苍玥一派在政事上唇枪舌剑,仿佛全然沉浸在权力的游戏中。暗地里,一道道密令却已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出。南部边境那几支对他绝对忠诚、历经与西域小规模摩擦考验的精锐边军,以及东部几支同样心向于他的驻军,早已以“轮换休整”、“协助清剿苍琰残余”等种种看似合理的名义,被他分批、分路线,悄无声息地调回了王都周边潜藏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支由他心腹大将率领的精干骑兵,如离弦之箭,直扑苍玥母族势力盘踞的西部。他们的任务并非强攻,而是以“新现苍琰与西域勾结线索,需保护重要人证”、“谨防西域细作狗急跳墙”为由,迅而“客气”地将苍玥的母族核心成员全部“请”到了由苍珏势力牢牢控制的城池中“保护”起来,实则扣为人质,并顺势接管了西部几处关键关隘的防务。
因此,当苍玥的叛军在内应帮助下,疯狂攻击内宫门,以为胜利在望,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坐上龙椅的场景时,他们身后和侧翼,骤然响起了更加雄壮激昂的战鼓声和冲锋号角!
“勤王保驾!诛杀叛贼!”
“摄政王殿下有令,降者不杀!”
苍珏埋伏已久的精锐之师,如同神兵天降,从王都各条隐秘街巷中涌出,以严整的阵型和雷霆万钧之势,从叛军背后和两翼起了致命打击!这些将士久经沙场,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远非苍玥那些仓促拼凑、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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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叛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前有宫墙守卫殊死抵抗,后有虎狼之师无情砍杀,叛军陷入了绝望的包围圈。更让叛军军心崩溃的是,快马接连传来噩耗——西部老巢被端,家眷尽落敌手,援军无望!
兵败,如山倒。
叛乱在黎明前被彻底粉碎。街道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苍玥本人试图趁乱逃走,却被苍珏麾下大将亲手擒获,像死狗一样拖到了苍珏面前。
数日后,苍珏身着缟素,手持先王遗诏,在肃清了所有叛军残余、稳定了王都秩序后,于先王灵柩之前,在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声中,正式登基,成为苍国新君。他颁布的第一道诏令,便是褒奖有功将士,安抚百姓,严惩叛党,并明确表示将延续父王遗志,稳固社稷,抵御外侮。苍国持续数月的内斗阴云,随着新君的登基和苍玥势力的彻底覆灭,终于显露出一线晴空。
西域,瑞王府。
“废物!无能的废物!”赫连朔暴怒的咆哮声在华丽而空旷的殿宇内回荡,他猛地一挥袖,将案几上精美的金器玉盏扫落在地,出刺耳的碎裂声。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难以置信。
他投入了那么多资源,寄予厚望的苍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短短一夜之间,不仅兵败身擒,连带着他前期输送的军械、粮草、金银,以及安插的人手,全都血本无归!这简直是在他赫连朔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更让他心烦意乱、如坐针毡的是,西域内部那些一直被他以铁腕压制的反对势力,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立刻借着苍国此番剧变蠢蠢欲动。几个实力不弱的部落领联合起来,在刚刚结束的王庭会议上,公然质疑他“劳民伤财,干涉他国内政,却一事无成,空耗国力”,强烈要求重新划分草场和商税份额,言辞激烈,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聩。
内外的压力如同两座大山,让这位素来自负的西域雄主也感到了一丝窒息。他焦躁地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大殿内来回踱步,眼中的血丝愈明显。
“兵器!黑石岭工坊的兵器!”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的乌木扎低吼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必须尽快拿到!只要本王的‘狼鹫’骑兵装备上那些神兵利器,内部那些聒噪的虫子,随手便可碾死!外部……哼,待本王整合内部,再与那云琮、苍珏之流算总账!”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偏执,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尚未到手的利器之上。“告诉墨天枭!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威逼、利诱、巧取、豪夺!哪怕把胤朝京城掀个底朝天,也要尽快把东西和工匠给本王弄到手!他若是再办不好……”赫连朔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已让乌木扎明白,墨天枭若再失败,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