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出嗬嗬的杂音。
云琮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继续用那平稳无波的语调说道:“还有,江南盐政,关系国库,历来为朝廷重中之重。周尚书门下高足,现任漕运转运副使的刘文清,近年来在任上似乎颇为‘活跃’,与两地盐商往来密切。每年送往京中周府的‘冰敬’、‘炭敬’,数目似乎也远常例。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漕船往来,夹带些‘私货’所得的利润?”
周廷的脸色已由最初的镇定转为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试图开口否认,但面对越王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所有准备好的托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云琮放下茶杯,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在这极度安静的雅室内却如同惊雷。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桃花眼中不再有丝毫暖意,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声音也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直刺周廷心扉:“周尚书若说这些是陈年旧事,证据湮灭,或可推脱。那么……城西紫云观近日香火鼎盛,周夫人更是捐赠颇丰。却不知周尚书可还记得,宫中那位早已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的陈老太妃?当年,周尚书初入仕途,似乎曾蒙受其不小的恩惠吧?如今私下往来,可是念及旧情?”
听到“陈老太妃”四字,周廷浑身剧震,眼中瞬间布满惊恐!这件事,他自认做得极其隐秘,连皇帝都未必知晓!
云琮却不给他喘息之机,语气愈森寒:“还有,令郎周昶,近日与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庞猛,可是交往甚密,几乎形影不离。庞猛是周尚书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吧?结交京畿实权武将,周尚书,你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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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周廷手中的茶杯终于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毯上,出一声闷响,茶汤浸湿了昂贵的地毯。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蒲团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越王不仅知道那些经济问题,连他最深藏的、与宫内失势势力的关联,以及最犯忌讳的结交武将之事都了如指掌!这已不是警告,这是将他乃至整个周氏家族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云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视蝼蚁,声音冰冷彻骨:“周尚书,孤今日在此与你说这些,并非闲来无事与你翻旧账!更非想立刻将你置于死地!朝堂之上,政见不合,争执辩论,孤容得下!”
他猛地一拍案几,虽未用力,但那骤然爆的气势却让周廷吓得一哆嗦:“但若有人,因一己之私,将官场争斗延伸到不该延伸的领域!动用不该动用的手段!竟敢派人窥探军国重器之所——黑石岭工坊!试图动摇我北狄边军的武备根基!此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最后四个字,如同丧钟在周廷耳边敲响。他再也支撑不住,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声音凄厉而绝望:“殿下!殿下饶命!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求殿下开恩!求殿下给下官一条活路!给周家一条活路啊!”此刻,什么官威,什么体面,全都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求生欲。
云琮冷冷地看着他磕头如捣蒜,直到他力气渐失,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意稍敛:“孤并非不能容人。”
周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头,充满希冀又带着恐惧地望着云琮。
“只要你,从今往后,安分守己,约束亲眷门生,管好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脚。”云琮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在朝堂之上,收起那些小动作,不再针对孤和秦相。以往种种,孤可以当做未曾生,这些‘旧账’,亦可就此封存。”
周廷眼中爆出狂喜的光芒,连连磕头:“谢殿下!谢殿下不杀之恩!下官一定……”
“慢着。”云琮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记住,这不是恩赐,这是交易。你的把柄,永远握在孤手中。若你再有异动,或者阳奉阴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力。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绝不敢再有二心!日后殿下但有所命,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周廷此刻已是心悦诚服或者说,恐惧臣服,只求能保住性命和家族。
云琮这才微微颔,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记住你今日之言。茶凉了,周尚书,请回吧。今夜之事,若有一字泄露……”
“下官明白!下官以全家性命担保,绝不敢泄露半分!”周廷连忙保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狼狈,在血煞侍从的“护送”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清音阁。
雅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淡淡的茶香。云琮独自坐在原地,缓缓饮尽杯中已凉的茶,眸中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消息在第一时间通过密信传回了杏林春。
秦佳喻彼时正在灯下,对着荆离送来的第二批试验数据凝神思考。这次尝试的是一种添加了微量特殊矿粉的新型合金,初试数据显示其硬度和韧性结合得异常出色,远之前所有方案,但附注也提到,冶炼过程极不稳定,成品率极低,且不同炉次性能波动较大。
她看得极其专注,纤细的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指尖在复杂的数据表格和荆离附上的、描述冶炼现象的信纸上缓缓移动,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规律。
轻黛悄步进来,低声禀报了清音阁会面的结果。
秦佳喻闻言,只是从浩瀚的数据中微微抬了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平静波澜,随即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那组表现优异却极不稳定的合金数据上。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仿佛那场决定了一位尚书乃至其背后党派未来走向的隐秘交锋,与眼前这组关乎未来兵器性能的数据相比,并无轻重之分。
她提起笔,在荆离的信纸空白处批复,字迹清晰而冷静:
“一、新型合金潜力巨大,列为最高优先级。集中资源,攻克稳定性难题。重点排查矿粉纯度、添加时机、熔炼气氛控制。”
“二、失败炉次分析需更深入,微观金相观察需同步进行。”
“三、基于此合金,可开始设计‘三棱刺’及‘战术直刀’初版试制品图纸,注意结构与材料的匹配优化。”
“四、工坊安全等级维持最高,所有参与此项目人员,言行需严加管束。”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回信交给轻黛,通过秘密渠道即刻出。
窗外,月已西斜。京城权贵的夜宴笙歌或许刚刚散场,而黑石岭的炉火却注定要燃烧至天明。朝堂的风波暂息于暗室之内的权衡与妥协,而真正能决定未来格局的锋芒,正在那一次次失败与成功的锤炼中,悄然凝聚。秦佳喻揉了揉眉心,没有丝毫睡意,再次埋于那堆写满了数字与符号的纸张中。
理性的光芒,在她眼中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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