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母亲最后接手修补的书籍,你留个念想也好。”明丞语气仍然平稳,眼睛却不敢再看陆雍也天真清澈的眼睛。
时至此时,这孩子都不知道他的父母亲已经牺牲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旁边的沈楠向护送家人去晋察冀根据地的苏苏嘱咐一番,惹得那个姑娘明媚地笑道:“你放心得了,保证安全送到‘老家’!我押镖啥时候出过岔子,记得再来的时候,请我吃涮锅。”
“得嘞。”沈楠熟稔地说。因为他对外的身份依然是做走私生意的沈二爷,就是得多了些江湖气。
看着苏苏载人的马车渐行渐远,沈楠才回头看向明丞,现他正望着远方。
那一轮红日正在从东方冉冉升起,马车走在红日下,仿佛踏上了一条通往光明的希望之路,而他自己在暗黑夜中沉沦着,不知何时是尽头。
许是明丞的眼神太过深沉,惹得沈楠心里难受地转移话题:“您把明大哥的宝贝书给小雍也了,明大哥不得抱怨您呐。”
“不会。要是有真相大白那一天,大哥只会赞同我吧。”明丞淡淡道。
《指南后录》是爱国义士文天祥所署的诗集。
无独有偶,书上最后那一页恰好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正好暗含了陆汗青夫妇的名字。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他们是英雄,我敬佩。他们的事迹理应让小雍也记得清楚。”明丞言犹未尽,沈楠却能瞬间领悟。
英雄血染英雄诗,他们牺牲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他们的名字或许要埋葬在漫长的岁月里,但孩子就是传递薪火的火镰。
在光明降临之前,他们总得维护好这一颗微弱的火种。
沈楠看着挂在天边的朝阳,感慨地说:“我们国家什么时候会像这天儿一样,真正的破晓呀?”
“我相信很快会的。”明丞轻轻地答。
沈楠转头看向明丞,只见他那双瑞凤眼里燃起一种对未来光明的期待,一如十年前在学生聚会上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青年老师一般,仿佛当年沈楠和他闹决裂的理由,只是一段错乱的记忆。
“明……咱俩是时候该谈谈了。”沈楠忽然对明丞说。
“呃,成啊。”明丞愣了愣便笑道。
明丞对沈楠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两个人是该好好谈谈心,再这样互相试探下去,只是徒增内耗而已,对接下来的潜伏任务很不利。
“楠哥,金叔让您过来一趟。”李尔福忽然喊他说。
沈楠对明丞点了一下头,就连忙跑过去。
此次运输因为事突然,沈楠为了安全特意兵分两路,一路是把物资装在沈近仁棺材底部的夹层里,另一路就是装在沈楠办活丧的车里。
“我本来想着办活丧的车就是个幌子,被白可久查抄了也能拿‘走私货’抵赖过去,没想到白可久胆子那么小,这么就被蒙过去了。”
沈楠看着老金指挥着组员把棺材底暗格里的药品转移到伪装成卖土豆的马车里,他有些遗憾地说:
“早知道就多跟陈三愿要点儿货了,还能多运点儿。”
“侬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金笑着说。他是康州人,总带着些江北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