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昆玉跟他做的事,不知羞耻。他越想,满脑子却越是他们在床上的细节,背德的,暴力的,下流的,他紧握着手机,几乎恶心到想吐。黑暗中,他又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想起郑昆玉对他的玩弄,对,那只是玩弄。
现在也是,从来没有变过。
人在失魂落魄时,就是容易在阴暗的情绪中越陷越深。骤然听到郑昆玉回来,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祁白露觉得厌恶至极,闭上眼睛装睡。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昆玉停在床边,开台灯,他也不肯睁眼。
温暖的灯光流泻在床头,郑昆玉的身上还带着寒意,他看祁白露睫毛轻颤,知道他在装睡,于是摘下手套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祁白露闻着他身上的烟味,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郑昆玉倾身贴近了,郑昆玉去而复返还能是为了什麽,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将他拖起来强暴,极尽可能地羞辱他。
不过是为了这个。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郑昆玉只俯下身亲了一下他的嘴,一个冰冰凉凉的,落在唇上就会融化的吻,冬雪一样姗姗来迟。
祁白露睁开眼睛,郑昆玉声音轻淡:“起来看,下雪了。”
番外二玫瑰花蕾
“听说你最近跟一个男明星搞在一起?”
阮秋季停下筷子看坐在对面的父亲,对方吃饭时也坐得挺直,语气不咸不淡,仿佛他嘴里说的事并不多麽重要。毕竟是关心则乱,阮秋季顿了一下之後,表情立刻恢复平静,自顾自夹菜。
看他没话说,阮振荣又说了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果然说到最後,旁及侧击问他什麽时候结婚。阮秋季已经三十四岁,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基本早就成家立业,等着喝他的喜酒。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圈里人都心照不宣,越是结了婚的男人反而越在外面玩得凶,因为玩起来刺激。
阮振荣就是这个意思,他只有阮秋季一个儿子,阮秋季私下里玩归玩,婚还是要结的,从前阮秋季也从没让他失望,至少没闹出郑昆玉那种事。女朋友一直说阮秋季像他,有一次看照片,还说他们父子眉眼最像,脾性也像。
其实阮振荣听她这麽说有点疑心,因为女朋友年轻,又是阮秋季的大学同学,年轻时吃过一些苦。毕业之後她来北京旅游,阮秋季做东请她,没想到一来二去阮振荣对她上了心。阮振荣的妻子刚死一年,他不能够结婚,但还是把蒋天薇留在身边做半个女主人。
阮振荣一直希望儿子来给自己做事,也一直想让他念政法大学,但阮秋季不顾全家反对一个人跑去了瑞士读商科,阮振荣停了他的生活费,阮秋季愣是一声没吭,自己把学位读了下来。毕业之後出了这一档子事,阮秋季跟阮振荣的关系更是跌到冰点,阮秋季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子俩吵了什麽没人知道,只知道阮振荣一气之下把阮秋季赶出了家门。蒋天薇在书房外听到了一两句,阮秋季说阮振荣不知羞耻,无能无德。她跟阮秋季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阮秋季对她也没有意,但在那之後,阮秋季再也没正眼看过她,就算後来阮秋季跟阮振荣父子关系缓和,阮秋季定期回家应卯,两个人也很少说话。
阮振荣知道阮秋季跟一个男明星同居,不舒服了很久,蒋天薇半开玩笑地说他们父子是一模一样的拈花惹草,风流成性,儿子都是跟老子学的。阮振荣对她疑心,疑心之後又觉得自己不该吃儿子的醋。
只是图新鲜也就罢了,但这一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阮秋季反而老实起来,更没看到他跟那个男明星分手,阮振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知道阮秋季上了心,可这时发现已经晚了。
阮秋季的回答是:“你想要我结婚,我可以向男朋友求婚。”
男朋友,他还真敢说,不怕把自己老子气死。坐在一旁的蒋天薇瞅一眼阮振荣,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按住阮振荣的手让他别生气,但阮振荣捺下筷子,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他怒极反笑,道:“你试试?”
阮振荣还没多说什麽,阮秋季看破他的心思,道:“如果他出什麽事,你也一样。”
蒋天薇无话可说,也不指望自己按得住阮振荣了,松开手看他们父子相争。阮振荣盛怒之下拿起手边的茶盏,朝长桌对面的阮秋季掷过去,阮秋季没有躲避,茶盏扔得歪了一下,只砸到他的额角,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阮振荣让他滚。
茶水还是烫的,阮秋季蹙了下眉,拿起餐巾擦干净身前的茶叶,也没有上楼换衣服,搁下筷子就走了。
阮秋季自己开车,腾不出手拿手机,回到家换了衣服,这才看到祁白露给他发的消息。祁白露在大连拍戏,圣诞节剧组不放假,于是两人没空见面。北京这边正是夕阳西下,冬景萧瑟,大连那边却下了很大的雪。一下雪,剧组不用人造雪了,立马赶着拍外景,祁白露拍给他看,其实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树,一片白茫茫的街,剧组工作人员穿着厚羽绒服走来走去,像一群肥嘟嘟的企鹅,祁白露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镜头下比耶。
看完雪景觉得不过瘾,又给他看自己踩在雪里的厚靴子,雪被踩得咯吱响,还有看喝了一半冻成冰块的奶茶,晃起来沙沙响。以前阮秋季都没发现他这麽有分享欲,真的在一起之後才发现祁白露其实很黏人。
祁白露给他看自己掌心里捏着的雪团,雪团子被捏来捏去,玩得很快乐,纤长手指像透明的小萝卜干。
阮秋季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心却慢慢安定下来,打字问:“什麽时候收工?”
“还有一个小时。”
发过来的是语音,估计祁白露手冷,不乐意打字。
祁白露只拍雪景不拍他自己,连点福利都不给,一个小时这麽难捱,阮秋季等不下去,转而给程文辉发消息。程文辉一看他找自己就知道了阮秋季要干嘛了,哆嗦着手打开摄像头,欲哭无泪给他现场直播。
程文辉拍了一会儿,阮秋季让他手别抖,又过了一会儿,阮秋季让他站得近点,程文辉手冻得要死,终于忍无可忍,在祁白露休息时对他使眼色,示意他自己正被老板压榨欺负。祁白露看他拍自己,以为他在拍花絮,却是笑了一下,然後躲在旁边的男人身後悄悄挡住自己,装作没看见镜头。
合作演员看他藏在自己身边,对他笑着说了句什麽。
程文辉表情僵住,只听“叮”的一声,阮秋季把视频聊天挂了。
紧接着阮秋季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程文辉发过来一串解释,阮秋季没有再打过去,因为蒋天薇主动来找他,说自己就在门外。蒋天薇知道他的地址并不奇怪,阮秋季想了想,放下手机开了门。两个人虽是旧日同学,但今日再见却半分情谊也无。
蒋天薇见他开门,不过落落大方一笑,阮秋季没有笑,也没有请她进去,淡淡道:“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谁说我要管了?”
“那你来做什麽?”
蒋天薇看着他的眼睛,道:“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好,为了白露好,你也不该这麽对你父亲。”
她这样亲昵地叫祁白露的名字,仿佛是为了表示自己什麽都知道,阮秋季道:“别拿你那套心思来揣测我。”
“你是真的不怕。不怕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过去的事?”阮秋季不动声色地瞧着她,蒋天薇道,“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对不对?”
“我过去的什麽事?”阮秋季倒想听一听。
蒋天薇没有直接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说他以前私生活混乱,说他两面三刀睚眦必报,说他去美国之前掺和过郑昆玉的事,说他跟郑昆玉最初结识就是因为淌了河北的浑水,还是说他不仁不孝,说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真心,说他可怜,说他自私自利。
阮秋季倒想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