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倪帮忙收拾桌椅,忽然觉得肩上一轻。她转头,发现褚知聿正帮她把肩上的帆布包接过去。
“辛苦了。”他说。
“还好,”温倪望着他,唇角带笑,“不过你还会唱歌,真没想到。”
褚知聿挑眉,靠近她不怀好意,低声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想知道吗?嗯?”
“不正经。”某人被瞥了一眼。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唱给你。”他说得很自然,甚至带了一丝撒娇。
“那倒不必。”
茂茂有事突然要离开,李塘立刻上前主动提出送她。等到他们俩人离开,褚知聿才问温倪:“你觉不觉得,你助理喜欢的人是茂茂?”
“茂茂?不可能吧,他们都没见过几次面吧……”
“我觉得是。”褚知聿没继续说下去,其实李塘看向茂茂的眼神,就像之前他望向她一样,不过温倪迟钝,竟一直没有察觉。
两人走出活动室,小孩子的父母站在走廊一侧,似乎在等什么。母亲低着头,手里攥着孩子的围巾,父亲则背着手,目光投向窗外,眉心深深锁着。
温倪走过去,语气温和:“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抱歉我不知道,久等了……”
母亲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着泪光,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们呀,崽崽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说完,又低下头,声音发颤,“温老师,我们想跟您聊聊。”
温倪没有急着回答,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一旁,声音轻柔:“当然可以。”
“要不……我们去休息室聊吧,这里人来人往。”褚知聿把他们带进了自己的休息室里面。
刚坐下,母亲就红了眼眶,低声说:“小温啊,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小温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每天都在病房守着,生怕崽崽出什么状况,可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啊……如果能让我替就好了!”
父亲抿着嘴,眼睛也红了,但努力忍着手拍拍妻子的背:“你别说这些,快问问正事。”
温倪没有急着接话,只是把纸巾递过去,轻声说:“慢慢来,都可以跟我说说。”
母亲接过纸巾,手还是发抖。她哽咽开口:“褚医生也在这儿,他们的方案是……可能要考虑截肢或者继续保肢,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父亲叹了口气:“听着都像是坏结果。保肢怕孩子受罪,截肢又怕以后活得太辛苦。”
温倪点点头,语气温柔:“我能理解,你们现在心里一定特别乱。先别急着给自己压力,这个决定没有人能轻易下。”
她稍稍停顿一下,继续说:“要不,我们先把医生讲的方案理一理。你们听到的保肢和截肢,分别会带来什么影响?有没有哪部分其实还不太清楚?”
褚知聿坐在一旁点点头,示意孩子父母继续说下去。
“保肢成功率不高,过程也很折腾……截肢是能保命,可一想到孩子以后少了一条腿,我心里就……”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
母亲声音颤抖:“我真的不想让他截肢,他还这么小,将来怎么面对别人?”
父亲皱着眉,语气压得很低:“可要是保不住,受的苦更多,最后还是要截……那我们是不是白折腾了?”
母亲急了:“你怎么能这样说!那是我们的崽崽啊!”
父亲抿紧嘴角,不再说话,眼眶却红了,“可我也怕我们以后会后悔,做了选择,万一是错的呢?”
温倪轻声说:“其实这个问题里没有‘对’或‘错’,只有‘对你们最重要的是什么’。因为孩子现在年纪还小,身为监护人我们需要做这个决定。有的家长更看重孩子身体的完整,有的更在意能不能少受罪,有的希望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你们觉得,自己更在乎哪个?”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温倪继续引导:“当然这个抉择很艰难,我们都知道,而且我们还需要看医院这边给出的建议,看孩子现在更适合哪一种。现在把心里的担心都说开来这是正确的。”
母亲慢慢点了点头:“这样说了……心里好像好受一些。”
温倪微微笑了下:“对,这件事你们不是一个人扛的。你们有彼此,也有医生的专业判断,我也会帮你们理清思路。”
母亲抬头,眼神有些湿,却点了点头。
窗外的天色渐暗,路灯一点点亮起来。褚知聿静静地坐在旁边,灯光斜斜落在他身上,他目光深沉,静静望着温倪。
他看见她专注的神情,看见她耐心的姿态——既不急于给方案,也不刻意去安慰,只是陪伴,让那对父母把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出来。
褚知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她并没有穿白大褂,手里也没有手术刀或是药物,但却可以把人从困境里拉一把。
“谢谢你啊,小温。还谢谢褚医生,你们真是好人呐!”母亲哽咽开口。
温倪轻轻摇头:“不用谢。你们比想象中要坚强很多,一定要坚强,孩子还要靠你们呢,你们是孩子的榜样。”
父亲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会陪崽崽走下去。”
褚知聿想起今天聚会的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开口安慰他们,“孩子已经很有勇气了,我们大人也要成为勇敢的父母。”
那对父母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逐渐恢复平静。
温倪收好笔记,站起身时,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她抬眼,正撞上褚知聿。
他并没有避开,手随意地撑着脑袋,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深意。
“你一直在看我做什么?”一直被他看着,温倪有些心虚。
褚知聿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一点揶揄:“在欣赏。”
“……欣赏什么?”她眨了眨眼。
“欣赏我妻子在工作。”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你真的很好。”
温倪耳尖微微发热,假装去收拾桌上的纸张,不去接他的话。可心口却泛起了一阵暖流,久久不散。
回到家时,桑丘已经在门口等着,摇着尾巴。温倪换下鞋,忽然听见褚知聿在客厅里又轻轻哼起了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