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烬寒·旧影灼
黑暗。粘稠如墨。凝香阁拔步床的锦缎床帷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光。绝对的黑暗如同沉重的铅液灌满口鼻,压得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肺腑的腥甜。冰冷的地板透过单薄寝衣,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蜷缩的背脊。左肋下,那片深蓝冰晶封印如同嵌入血肉的魔眼,在死寂中无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蛛网裂纹深处被强行压制的凶戾,带来一阵深沉的、粘稠的、如同冰锥缓慢搅动内脏的剧痛。
冷。
冷得连骨头缝都在呻吟。
你蜷在冰冷的脚踏上,身体因无法抑制的颤抖而微微痉挛。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像扯动全身崩裂的伤口,痛楚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意志。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破碎、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
胸前。那点幽蓝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恒定流转。它来自冰晶封印的核心,冰冷、死寂、如同宇宙归墟深处不肯熄灭的寒星。是你此刻唯一能“看见”的存在。也是悬在头顶的、随时可能斩落的断头铡。
意识在剧痛与寒冷的夹缝中沉浮。濒临溃散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冰晶深处翻腾的凶戾彻底吞噬,或被这无边的死寂冻成永恒的冰雕。
也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虚无的刹那——
一点光。
极其微弱。极其温暖。
猝然!在拔步床内绝对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
不是来自胸前冰晶的幽蓝寒光。
而是……
来自角落!一盏不知何时被点燃的、小小的——红!烛!
烛火如豆。昏黄。摇曳不定。在浓稠的黑暗中,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散出的光晕,却带着一种微弱却真实的……暖!意!驱散了咫尺之内的冰冷黑暗。一丝淡淡的、带着微涩气息的蜡油燃烧气味,混合着锦缎床帷的陈年灰尘和脂粉气,悄然弥漫开来。
那点昏黄的光斑,如同最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你!紧!闭!的!眼!睑!之!上!
你沾满血污的长睫,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温!暖!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猝然穿透了冰冷的麻木,刺入被剧痛和恨火反复蹂躏的神经末梢!
你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
视线模糊。被血污、冷汗和黑暗模糊。但那双空洞的玄眸深处,那片死寂的冰海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涟漪,无声荡开。
目光艰难地聚焦。
角落。一只极其普通的、粗陶烧制的、边缘甚至有些歪斜的烛台。半截烧得焦黑的红烛插在上面。豆大的火苗在无风的黑暗中安静地跳跃着,散出昏黄、脆弱、却无比执拗的光晕。光晕的边缘,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粗糙的木质床板纹理,垂落的锦缎床帷边缘磨损的丝线,以及……你那只垂落在冰冷地板上的、沾满血污泥污的右手。
烛光跳跃。光影在你苍白冰冷、布满血污和胭脂残痕的脸颊上晃动。那点微弱的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你凝固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圈!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光?
谁点的?
不重要。
那点光。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然捅开了意识深处某个被冰封万载的……锈!锁!
画面!如同被点燃的余烬!猝然在模糊的视野中炸开!
不是血腥!不是囚笼!不是背叛!
是……
一个极其狭小、却异常温暖的土坯小屋。
一盏同样昏黄的、插在粗陶灯盏里的油灯。
灯火跳跃。光影在糊着旧报纸的土墙上晃动。
一个穿着洗得白粗布衣裳的妇人。背对着灯火。身影被拉得很长。
她微微佝偻着腰。手里拿着一把豁了口的旧剪刀。
“咔嚓……咔嚓……”
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剪纸声。
昏黄的灯光下。
粗糙的、带着毛边的红纸。
在她枯瘦却异常灵巧的手指间翻飞。
渐渐成型。
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