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冰冷,锐利,毫无温度。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被那目光一寸寸冻结、剖析。他眼底没有任何好奇,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寒冰。
恐惧!
像最原始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冰冷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就是顾霆琛!那个“冷血阎王”!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一个眼神,就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对绝对力量和冷酷意志的恐惧。比起刚才陈伯言语的描述,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所带来的压迫感,强烈了千百倍!
他脚步未停,径直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仿佛我只是空气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个字。
空气仿佛在他经过时被冻结成冰。
直到他那铁灰色的挺拔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稍稍散去。
我僵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刚才那短暂的对视,那双冰封万里的眼睛,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就是顾先生。”陈伯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平静无波,像是在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介绍。“您不必试图揣摩他的想法,只需执行他的命令。现在,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与顾霆琛离开方向相反的、另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
我看着陈伯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顾霆琛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
地狱的大门,在我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敞开了。而那个掌管地狱的“阎王”,刚刚向我投来冰冷的一瞥。
我艰难地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跟上了陈伯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却像是踩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
这条走廊更为私密,两侧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和艺术品,散着金钱堆砌出的宁静气息。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镶嵌着繁复铜饰的厚重木门。
陈伯在门前停下,并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微微侧身,声音压低了些许。
“顾老先生在里面休息。他老人家久病沉疴,经不起刺激。见到您,他会很高兴。”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请您务必…展现出顾太太应有的温婉和体贴。这关系到您母亲是否能得到最持续、最优渥的治疗。”
话语里的威胁,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拿捏着我的命脉。
我深吸一口气,舌尖尝到了血腥味——下唇不知何时被自己咬破了。我用力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陈伯这才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光线比走廊柔和许多,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檀木气息。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了一半,一张宽大的、如同古董般的红木床上,倚靠着一个老人。
他穿着柔软的丝绸睡衣,头花白稀疏,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和病痛的痕迹,显得异常消瘦憔悴。但那双苍老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此刻,这双眼睛正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落在了我的身上。
“爷爷,”陈伯恭敬地开口,“少夫人来了。”
顾老爷子微微动了动干枯的手指,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过来,孩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老人的虚弱,却依旧有种无形的命令感。
我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少夫人…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我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我迟疑了一瞬,还是颤抖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的手很凉,像个冰冷的钳子。
“模样倒是周正。”他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就是瘦了些,看着也怯生生的。”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廉价的衣物,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霆琛那孩子…性子冷,这些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和不易察觉的伤感,“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就盼着能看着他成家,安安稳稳的…”
“老头子我啊,没什么别的心愿了…”他枯瘦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力道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你既然进了顾家的门,就是霆琛的妻子。懂事些,好好照顾他,早点为顾家开枝散叶…霆琛他,会知道你的好的…”
开枝散叶?这几个字像冰冷的子弹射入我的脑海!我瞬间脸色煞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我只是个工具!一个为期一年的契约妻子!一年后,我就会离开!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让我浑身僵硬,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惊惶失措,顾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警告。“别怕,孩子。顾家不会亏待懂事的人。只要你安守本分,做好顾太太该做的事,你母亲那边,顾家自然会全力保障。”
又是母亲!这句话像精准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刚刚升起的反抗念头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掐灭。
我用力咬着舌尖,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疼痛勉强维持着我的清醒。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屈辱和绝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细若蚊吟的字:“是…爷爷。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