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
鹿岑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致,心里乱糟糟的。他又想起之前在地下室,许肆看到他受伤时那从未有过的慌乱;想起在湖边,许肆给他耳畔别上小花的温柔。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开视线後,身旁那个“睡着”的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车轮卷起淡淡的烟尘,天高地迥,茫茫无边。
开车的韩绪心情极佳,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兴奋地指了指远处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的雪山峰顶,又指了指左侧那片如同火星地表般的红色雅丹地貌,由衷地感叹道:“哇!看看这风景!这才是真正的大好河山啊!”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这话落在鹿岑耳朵里,却成了刺耳的噪音。他本来就因为觉得自己是累赘而心情低落,此刻听到韩绪这没心没肺的欢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仿佛对方在刻意炫耀着他无法融入的属于可靠夥伴之间的轻松氛围。
许肆还在旁边睡着呢,这家夥怎麽这麽吵?鹿岑擡起头,瞪了韩绪的後脑勺一眼,语气又冲又硬:“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吵到我休息了!”
他的声音不小,在相对封闭的车厢里有点突兀。韩绪被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通过後视镜看向後座。
镜子里,鹿岑那张漂亮的脸蛋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双眼睛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亮晶晶的,哪里有一丝一毫想要休息的困倦?
韩绪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鹿岑旁边依旧闭目养神的许肆,一下子就明白了。
哦豁!哪里是吵到他休息了?分明是嫌自己声音大,吵到那位睡着的祖宗了!韩绪脸上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浓浓的揶揄:“哟——嫌我吵啊?我这不就是感叹一下祖国风光无限好嘛!怎麽,是吵到您了,还是。。。。。。”他刻意停顿,眼神往後座瞟了瞟,“。。。。。。吵到某位需要‘好好休息’的人了?”
鹿岑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戳穿心思的羞恼。他梗着脖子,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後视镜里韩绪那张笑嘻嘻的脸。
韩绪见他不说话,笑得更加得意,继续逗他:“我说小研究员,你这心眼儿偏到胳肢窝去了吧?我这辛辛苦苦开车当司机,看个风景还不让出声了?合着就你家那位是宝贝,需要安静,我就是个噪音制造机呗?”
他越说越来劲,甚至开始“威胁”起来:“我告诉你们啊,再这麽在我这单身狗的车里肆无忌惮地撒糖,秀恩爱,还对我这个功臣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我真不开了。方向盘让给你们,你俩爱谁开谁开,我爬到车顶上去吹风吃沙子去!让你们体验一下什麽叫真正的二人世界!”
“你。。。。。。你胡说八道什麽!”鹿岑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偏偏韩绪句句都歪打正着地戳在他的小心思上,让他无力反驳。他偷偷用眼角馀光瞄了一眼身边的许肆,见对方依旧毫无动静,似乎真的睡得很沉,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既怕吵醒他,又有点委屈于他居然能睡得这麽踏实。
他说不过油嘴滑舌的韩绪,只能愤愤地“哼”了一声,把身子往车门方向一扭,留给韩绪和後视镜一个气鼓鼓的後脑勺,彻底不说话了。
只是那通红的耳根,暴露了他远未平息的窘迫和羞恼。
就在鹿岑气鼓鼓地对着车窗生闷气,韩绪憋着笑专心开车的时候,後座一直闭目养神的许肆睁开了眼睛。
鹿岑正心里憋着火,看谁都不顺眼,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想也没想就带着一股迁怒的劲儿怼了过去:“你没睡觉闭眼干嘛?得干眼症了吗?”他蛮不讲理地加了一句,“不许闭眼!”
这话一出口,连开车的韩绪都忍不住从後视镜里投来一个“勇士,敬你是条汉子”的眼神。许肆闻言,侧过头,目光落在鹿岑写满“我不高兴”的侧脸上。他没有动怒,反而伸出手,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鹿岑敏感的耳垂,语气慵懒:“跟谁没大没小呢?重新说。”
鹿岑正在气头上,倔脾气也上来了,硬是梗着脖子,扭着头看窗外,紧紧闭着嘴,用沉默表示抗议。
许肆看着他这副明明心虚还要强撑的样子,不再多言,手臂稍稍用力,直接将身旁别扭的人揽了过来,轻松地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
“!”鹿岑猝不及防,低呼一声,用手抵住许肆的胸膛,脸上爆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你干什麽!”
许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低下头吻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短暂的亲吻,带着许肆特有的霸道气息,一触即分。
鹿岑大脑一片空白,抵在许肆胸膛上的手都忘了用力。他傻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连生气都忘了。
许肆盯着男生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刚刚被亲过的下唇,声音低沉了几分,诱哄道:“你在生什麽闷气?嗯?重新说刚才的话。”
鹿岑被当着面这样亲,羞耻感和那点没消散的委屈混在一起,让他更加不肯低头了。
他咬着下唇,扭开头,还是不肯说话。
许肆很有耐心,见他这样,便又低下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舌尖轻轻舔舐过他的唇瓣。
鹿岑被亲得手脚发软,氧气都被许肆夺走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许肆一放开他,他就急促地喘息着,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许肆用指节蹭了蹭他泛红的脸颊,拇指抚过男生被亲得有些红肿的下唇,声音哑了几分:“这回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鹿岑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前面开车的韩绪大声抗议:“喂喂喂!注意点影响行不行!这里虽然不是市中心,但也不是无人区!不准随地大小睡!你们要恩爱,晚上找个没人的小树林恩爱去!别脏了我的车!我这车还是纯情少年呢!”
这石破天惊的比喻打破了後座暧昧气氛。
许肆和鹿岑几乎是同时,齐齐转头看向驾驶座的方向,异口同声地低喝道:“开你的车!”
韩绪被两人这难得的默契噎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行行行,我开车,我闭嘴,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经他这麽一打岔,鹿岑那点别扭的闷气早就被一连串的亲吻冲得七零八落。他挣扎着想从许肆腿上下来,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放我下去。。。。。。”
许肆却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别乱动。”然後对前面的韩绪说,“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脸颊上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鹿岑刻意扭开头看向窗外,试图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吉普车正行驶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沙砾地带,远处是连绵的沙丘。阳光炙烤着大地,车轮碾过,在身後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
就在鹿岑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不断延伸的车辙时,他发现了异样。
没有任何风吹过,其中一道车辙印旁边的沙粒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般,突然向下塌陷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