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荒废洞府,皓月与一只陌生的稀有灵兽如此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她几乎是立刻想起之前它频繁去找凌霄的事,虽然後来知道是误会,但那种被忽略丶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又一次悄然浮现。
神女向前一步。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幽蓝的灵貂身上,感知到它气息纯净,是只年幼弱小的灵兽,并非邪物。但这并不能解释皓月为何深夜在此。
“皓月,你在这里做什麽?”语气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审问意味。
皓月发现了这只受伤的小灵兽,心生怜悯,在此守护。它并不觉得这是什麽大事。
若是平时,神女会觉得这并无不可。但此刻,在深夜空寂的废弃洞府,看着皓月对另一个生灵流露出如此专注的守护姿态,联想到它近日总有事瞒着她,总有自己的世界要奔赴,那份微妙的情绪逐渐发酵。
“所以,你为了它,彻夜不归?”神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多了一丝沉沉的重量,“连一声告知也没有?”
皓月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这为何需要生气。它独自外出探索是常事,不需要每次都报备。它只是觉得这只小灵兽需要帮助,便留下了。
皓月眨了眨蓝眼睛,像往常一样凑过去蹭蹭她,蒙混过关。
但这次,神女抽回了手。
这个细微的回避动作让皓月愣了一下。
神女不再看那只灵貂,转过身,声音听不出情绪:“随你。”
皓月站在原地,看着神女消失在洞口月光下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洞内灵貂发出细微的呓语,皓月转身回去,重新蜷缩在小灵貂身边。
争执在一个傍晚爆发。
皓月又一次带着伤回来,前爪有一道清晰的撕裂伤,血迹染红了雪白的毛发。神女看到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和谁争斗去了?”她上前查看伤势,语气控制不住地带上责问。
皓月自己舔舐着伤口,一副不愿她干涉的模样。
神女的目光落在皓月的侧影上,心底最不为人知的角落,搅动起一片晦暗的泥泞。
怨。
是的,是怨。
她有那麽多的规矩要守。仙宗的戒律,掌门的期望,身为神女的职责与体面,将她牢牢固定在这云巅之上。行止坐卧皆有法度,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束缚,将其内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可皓月呢?
皓月总是那样自由。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仙宗的结界对它形同虚设,人界的烟火气它沾染了不知多少回。它想去追逐山间的流云便去追,想卧在最高的树顶晒太阳便去卧,甚至心血来潮,就偷偷溜去人界,看那些它觉得新奇的红尘热闹。
皓月肆意挥霍着它的自由,却从没想过,每一次它的突然消失,留在原地的她,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她处理完繁重的宗务,回到清冷的殿中,看着空荡荡的软垫,又是什麽心情。
它享受着她给予的庇护和纵容,从未真正理解过这份纵容背後,她所承担的重压和那份只能深藏于心的担忧。
她会忍不住去想,它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人界有那麽多心怀叵测的修士,有那麽多专克妖物的法器,它虽然灵慧,却终究心思单纯,万一……
她必须动用神念去感知皓月的方位,有时能隐约捕捉到,心下稍安,但等待它归来的过程依旧漫长磨人。有时则完全感应不到,心口便只剩不断下坠的恐慌。
但皓月从不在乎。
玩够了,疯够了,或许会回来,带着一身尘土或陌生的气息,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她,甚至还会凑过来,像往常一样蹭蹭她,仿佛它的离开和归来都是天经地义,无需向她交代半分。
皓月似乎从未想过,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害怕它受伤,会不会……想念它。
皓月的世界里,只有自由的风,新奇的景,和当下追逐的快乐。而她,连同她所背负的一切规矩和由此産生的忧惧,似乎都被它远远抛在了那无趣的殿宇之中,不值一提。
这份轻慢,这份仿佛理所当然的不在乎,像一根细小的刺,早已扎进她心里。平日或许不觉,可每当皓月又一次消失,那根刺就往里更深一分。
它凭什麽可以这样不在乎?凭什麽可以觉得她永远会在原地等它,永远不会真正动怒,永远不会失去耐心?
所以,神女下了驭妖咒。
用最决绝的方式,剥夺了它的自由,终结了所有的担忧丶等待和不确定性。皓月再也无法离开,再也无法让她体验那种失控的焦灼。
她用最牢固的锁链锁住了皓月。
她得到了它绝对的服从。
是属于她的所有物。
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违逆。
再也不会偷偷溜走了,我的皓月。
作者有话说:神女有点病娇有点控制欲[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