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她的人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静,脚步微微一顿。
少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会做什麽?是终于不耐烦,要将她丢弃在这白骨堆中吗?
她说,“别怕。”
少女浑身一僵。
造成这一切恐惧的根源,不就是她吗?
虚僞。彻头彻尾的虚僞。
她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冷笑,去反驳,可最终只是让意识更加涣散。
干净的月桂香气仿佛无孔不入。
皓月不再言语,踏过森森白骨,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少女能感觉到皓月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更盛了几分,将那些污秽的气息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安全的小小空间。
滴答,滴答……
她的血还在流吗?伤得那样重,还要背着她,抵御魔气,她能支撑多久?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少女的心绪更加烦乱。她不该关心这个女人的死活,她应该盼着她力竭倒下,自己才好趁机逃脱。
滴答。
血还在流。
皓月的脚步未曾停歇。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日,也许是数日,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之底,已分不清过了多久。环顾四周,目光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骨,以及永无止境般翻涌的黑色魔气。
几具巨大兽骨交错支撑,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皓月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将背上的少女放下,让她倚靠在一根巨型肋骨上。
完成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最後的力气,皓月自己也踉跄一步,跌坐在少女身旁。
长时间的行走和失血过多,让皓月的脸色十分苍白,连那双总是盛着冰雪的银灰色眼眸,也黯淡了许多。
她擡起眼,目光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
在这片只有死亡的灰白世界里,少女的存在,成了唯一鲜活的色彩。她像无意间坠入冥界的一枝秾李,所有的生机与光华,都凝聚在她一人身上。
魔气流动的呜咽声,如同亡魂的哀泣。
皓月静静望着美丽的少女,眼眸中情绪翻涌,是复杂难辨的痴迷和痛楚。
寻找了太久,等待了太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绝望,此刻神女近在咫尺,反而生出怯懦的不真实感。
像一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家,却不敢进门的孩子。
这漫长的,徒劳的行走,是她过去数百年光阴的缩影。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挣扎,都在原地打转,永远触碰不到想要的终点。
许久,皓月缓缓擡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冰凉,极其轻柔地抚上了少女的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那温热真实的触感,让她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归荧,我找了你好久……”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重伤後的虚弱,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一次,”她顿了顿,指尖贪婪地流连在温暖的肌肤上,哀求道,“别再丢下我。”
少女虽然不能动,不能言,但能感知到。她把自己当成了谁?那个叫归荧的人吗?
皓月终于无法抗拒内心汹涌的渴望,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地,试探地,抵住了少女的额头。
“归荧,”她又喃喃地唤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我好累……找得……好累……”
她伸出双臂,环住了少女的腰。
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拥抱。
少女闭着眼,心跳如擂鼓。冰冷的呼吸拂在她的皮肤上。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更加轻缓绵长,完美地维持着昏迷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