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我没……”
老头不耐烦了,肩上的袋子一颠,头也不回地往废品站的大门走,一个大烟圈迎风而来,糊在了安辰脸上。
安辰呛得咳嗽了几声,整个人多少有点委屈,但还是赶忙加快步子跟了过去,小跑着来到了老头身旁,“我,我还是想问刚才那个广告是什麽意思……”
他顿了顿,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不傻……”
老头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安辰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但是又有点拿不准,只好暂时说服自己忍住,坚持不懈道:“那个广告是做什麽手术的啊?”
这点对他来说其实挺重要,安辰觉得自己作为当事人,不能被蒙在鼓里,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被嘲笑,而且好奇心也不允许他什麽都不知道。
老头:“你猜。”
安辰:“……”
安辰还没说话,老头已经继续往废品站里面走了,到门卫的小屋旁边停下,擡手在铁门上敲了几下。
靠近了,安辰听见小屋里面传出均匀的鼾声,显然看门的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老头却像是知道有人会出来,敲了几下门就不动了,把肩上的一大袋子塑料瓶哗啦扔在了墙根底下。
他不说话,安辰也有点不敢出声,只好跟着他一起等。可能是药效到头了,夜晚又凉,他胸前开始隐隐作痛,从上到下,不仅仅是刀口,整个胸口都闷闷的难受。
安辰默不作声地捂紧了外套,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嘴巴埋在衣领里面小口哈着气,尽量给自己升升温。
老头低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没过多久,寂静只有虫鸣的大院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朝大门这边走过来。
那脚步声很慢,不轻也不重,似乎一点也没有半夜三更被人敲门的吃惊或者不满,哒丶哒丶哒地越来越近,不远处树梢扑棱棱飞走了几只鸟。
安辰总感觉有点吓人。
脚步声在大门前停住,随後是钥匙转动的哗啦响声,斑驳的大门震动了一下,几片铁屑簌簌落了下来。
——大门没开,而是在左边开了一扇小门,有点像看守所押送犯人的时候,在整面铁墙一角打开的那种小侧门。
视线被墙角挡了一下,安辰看不见里面,只能听见那个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十分好听,语气却没什麽起落调:“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老头没回答,把地上的袋子重新拎了起来,说:“就这麽多,”他顿了顿,带着嘲讽似的笑了一下,“看你这麽长时间才出来,我还以为你今天能睡着觉了呢。”
男人没说话,接过了他的袋子,似乎转过了身:“进来吧。”
老头一只脚踏过门槛,又把半边身子探出来,朝蹲在墙角的安辰吆喝了一声:“哎,你来不来?”
安辰呆愣一下,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蹲久了头晕,安辰跨过小门的时候有点眼冒金星。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看见老头和那个男人已经到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老头自顾自地拿过条板凳坐下来,翘腿抽着烟,那模样像是在自家後院里似的。
男人正弯着腰按电子秤,把那堆塑料瓶往秤上一扔,扫了一眼:“两块四毛六。”
老头吐了口烟圈:“行,明天的烟有了。”
他一转眼看见安辰,挥了挥手:“你过来。”
那个男人闻言,回过头往这边看了看,明明是生人,他却什麽也没问,把东西收拾起来,也在树下坐了下来,看着安辰走过来。
安辰终于看见了他的正脸。
仿生人的皮肤和人类相似,但是矽胶和真皮毕竟有所区别,尤其是在灯光下看,常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泽,并不是化了妆之後那种光滑发白的效果,而是一种矽胶的弹性质感,因此仿生人和人类在外观上虽然几乎相同,人们凭借这一点,很容易将两者区分开来。
——这个男人和安辰一样,是个仿生人。
安辰之前总觉得他一言不发的有点瘆人,不过现在平心而论,这人其实长得挺好看,在他见过的所有人类和仿生人里,都可以算是最好看的了。
安辰脑海里突然没征兆地闪过一张戴口罩的脸。
安辰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好吧,他现在有点纠结了。
他像个听话的机器人似的走到了两人面前,老头招手示意他弯腰,然後把手伸进了他胸前的口袋里。
安辰下意识地捂了下胸口,老头嗤笑一声,已经抽出那张卡片,抛给了旁边的年轻男人。
安辰:“……你干嘛……”
老头用手点了点,对男人说:“你也是仿生人,你看看,这广告是干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