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炸开,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否认,“你胡说!!”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丶同情,和一丝恐惧。
老王看着付时允瞬间血色尽褪丶目眦欲裂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付时允同学……冷静一点……警方已经初步排除了他杀,具体原因还在调查……我们都很悲痛……”
“调查个屁!!”付时允彻底失控了,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推开身前的桌子,就要往教室外冲,“是他爸!一定是他爸!!我要去找他!!”
“付时允!你冷静!”老王和其他几个反应过来的男生连忙上前拦住他。
“放开我!!”付时允拼命挣扎,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肋骨处的旧伤因为剧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他死了!!向俞景死了!!被那个畜生打死了!!你们放开我!!”
他的嘶吼声绝望而凄厉,在教室里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都在发颤。孙岁岁和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孙皓丶江兆停他们都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王净和纪清淮对视一眼,眼神沉重。齐晋作为班长,试图上前安抚,却被付时允那近乎疯狂的状态逼得无法靠近。
一片混乱中,只有李竟宇,他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他知道,付时允说的是真的。他一直都知道。那种无力感和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他吞噬。
付时允最终还是被老师和几个男生死死地按住了。他不再挣扎,只是脱力般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丶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叶子。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和付时允粗重破碎的喘息声。
阳光依旧苍白地照着,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时允才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般,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推开搀扶他的手,踉踉跄跄地,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没有人再阻拦他。
他走出教室,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里,随时会坠落。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向俞景那细弱的声音,眼前晃动着那双带着惊惶和微弱希冀的眼睛。
「下次……周一见……」
他走到那个熟悉的丶靠窗的座位旁,停下脚步。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有阳光投下的一片寂寞的光斑。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冰凉的桌面。
然後,他猛地转身,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发疯般地冲下了楼梯,冲出了教学楼,冲进了冰冷而刺眼的阳光里。
他漫无目的地奔跑着,直到肺叶传来灼痛,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才猛地停下来,弯腰剧烈地干呕,却什麽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他擡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丶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为什麽?
为什麽他不能再快一点?
为什麽他不能再强硬一点?
为什麽他没能保护好他?
那个沉默的丶脆弱的丶刚刚开始尝试着触碰一点光亮的少年,就这麽……没了。
带着他那句未能说出口的道歉,和那个再也无法兑现的“下次”。
付时允缓缓地蹲下身,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失声痛哭。
世界在他周围喧嚣着,转动着。
而他的世界,在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已经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丶永恒的废墟。
几天後,向国华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正式逮捕。新闻用了很小的版面,淹没在无数社会事件中。校园里关于向俞景的议论,也渐渐被新的考试和琐事覆盖。
只有付时允知道,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愈合。
那个冬天,格外漫长,格外寒冷。
他再也没有去过学校顶楼的那个拐角。
也再也没有,吃过橘子味的糖。
就好像向俞景从没来过,只是一场梦。
一场终究无法完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