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创可贴,也不是糖果。
是一小管崭新的丶包装还没拆的消炎药膏。
“拿着。”付时允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运动会积分统计出来了,老王乐得合不拢嘴,说要重点表扬接力队。”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眼前情形毫不相干的事实,目光却紧紧锁着向俞景。
向俞景愣愣地看着那管药膏,又看看付时允,大脑一片空白。他怎麽会……他怎麽会知道自己需要这个?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和羞耻。他僵在那里,没有伸手去接。
付时允也不催促,就那麽举着。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向俞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无奈,还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老王说,”付时允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下周一升旗仪式,要我们接力队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接受表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向俞景耳边。
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丶无所遁形的恐惧感,瞬间以比之前强烈十倍丶百倍的力度攫住了他!他呼吸骤然急促,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不……不能上去……绝对不能!
他看着付时允手里的那管药膏,又想起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丶後背那裂开的伤口和手腕的擦伤。这些隐秘的伤痕,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隐藏?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付时允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和剧烈颤抖的身体,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他心中不忍,但有些现实,必须提前面对。
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那管药膏塞进了向俞景冰凉僵硬的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颤抖。
“别怕。”付时允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有我在。”
说完这三个字,他没再停留,深深地看了向俞景一眼,转身走出了昏暗的厕所。
向俞景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管带着付时允体温的药膏,冰凉的金属管身硌得他掌心生疼。耳边回荡着付时允最後那句“别怕。有我在。”,还有老王那洪亮的丶关于“集体荣誉”和“上台表彰”的声音。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交战,撕扯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丶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那管小小的药膏,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整颗心都在抽搐。
付时允的“有我在”,像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亮着。
而老王的“上台表彰”,则像缓缓推近的断头台,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