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皇甫黎送回来开始,皇甫风丶金碎青丶金时玉就跪在这里了。
皇甫黎受伤,性命垂危,三人决计脱不开干系,皇甫瑛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将悲伤压在心底,冰冷道:“太子受伤,今日之事,究竟因何而起,且如实道来。”
叶逐风瞥向身侧的金时玉和金碎青,主动上前:“太子殿下受伤,为外甥女所为,与他们二人并无瓜葛。”
皇甫瑛扶了扶额角的发,“你说没了瓜葛,便当真没了瓜葛?不要将朕当做好哄的蠢货!”
“可实话难听,臣女说实话,圣上又可愿听?”
皇甫瑛:“皇甫风!不要仗着你明日就要出征登州,朕就不能拿下你,你就敢肆意妄为!”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今日击伤太子,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叶逐风不卑不亢,直视皇甫瑛道,“若不断太子殿下的手臂,法械宗研制的枪械,大抵再无问世之日,登州之役,更会愈演愈烈。”
那怎得比得上皇儿的性命!
皇甫瑛头痛欲裂,身居高位,这样的话,是万不能说出口。
叶逐风观察她的表情,一针见血道:“圣上可知,百济与倭寇是如何拿到九州先进之法械?”
皇甫瑛面色一僵。
朝堂并非密不透风的墙,她猜的到,是不愿相信,又或者说,是不能相信。
叫皇甫风当面点破,皇甫瑛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愧疚。
她到底心存私心在先,想将此桩丑闻掩盖,待皇甫风凯旋,普天同庆之际,法械泄露案轻拿轻放,也可放皇甫黎一马。
而叶逐风继续道:“圣上心中早有答案,故委派臣女前往登州;圣上心系天下,大力推动法械宗枪械研发案,不就是希望速推登州战事,让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圣上用心良苦,臣女心知,故不挣,亦不作表,只在心中念着圣上辛苦,臣女定不辱使命,平推百济倭国。”
皇甫瑛声弱一分,仅一分,威严依旧:“朕知你不易,你方才说,不断皇甫黎手臂,枪械案就无法推进是何寓意?”
叶逐风朗声:“因皇甫黎爱而不得,想杀了金碎青,而法械宗枪械案的实际设计人,正是金碎青。”
一锤定音。
有万象神宫当衆逼婚,皇甫瑛知皇甫黎心中所想。怎知半年过去了,他竟还未沉心,仍记挂着已婚嫁的金碎青。
可金碎青身份摆在那里,法械宗枪械设计後续非她不可,又不能随意迁怒。
皇甫风语焉不详,点到即止,已是留了脸面,将今日之事定性为感情纠葛。可她了解皇甫黎,单纯的感情不足以支撑他作出此等蠢事,多半另有所图谋。
皇甫风所言隐去一半,弦外之音,是枪械不能抵达登州,战事难胜,故为大局考虑,要保金碎青性命。
没有枪械,还有火铳,还有法械,九州军部之後备充足,应对倭国百济海战应当绰绰有馀,何来一句赢不了?
是有人染指了军部,要拖延登州的军器军需?
皇甫瑛大惊,猝而转头望向东宫。她脚步一晃,商亭芝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皇甫瑛才没跌在地上。
她一心想保的儿子,竟不知收敛,还想借着军部之手,借她的手,拖死皇甫风!
今日是借,明日又会是什麽?
是装模作样的取?还是明目张胆的夺?
最後,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放在眼里,只有她坐下的皇位?
有皇甫韶在前,她畏惧血脉相争,十月怀胎,只生了皇甫黎这麽一个儿子,去父留子,就为他未来即位时免去纷争。
他忍不了皇甫风就罢,看架势,没了皇甫风,他恐怕连她都不愿忍了。
皇甫瑛失神道:“你一方之言,并无依据。”
“臣女确无凭据,圣上不信,尽可交于时间,看战事焦灼之际,军需可否按时抵达登州。”叶逐风又叩,“但不论如何,臣女在此立誓,不灭百济倭国海兵,愿以死谢罪。”
她叩了许久。
皇甫瑛转过身,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金碎青体弱,跪了一晚,双腿酸软,金时玉与叶逐风一左一右,扶着她起身,离开东宫前,金碎青扭头望皇甫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