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穗这话训得极有理,面对陆修沂无形的压迫,她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孟榆苦笑,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连连点头。
半晌,她方道:“他已然拒绝了我,况依刚刚的形景来瞧,陆修沂想必已经识出我的身份了。”
宁穗握着她的手,安慰:“你别担心,这里是天子脚下,讲的法理纲纪,倘或你不愿,岂能由得他强抢?”
宁穗还是太天真。
孟榆却无心戳破,陆修沂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倘或他惧怕朝纲法度,当日便不会强迫于她。只是按现下的局面瞧来,先前一连串的事绝非巧合,陆修沂或许早早便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可他却没有急于上门,反而弄出了一连串的事。
孟榆真怕他如今的按兵不动,实则是为了憋个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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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沂现身在霞珍阁後,孟榆也彻底没了和宁穗相谈的心思,和她道出原委,又说了会子话,便随意选了几件普通的首饰,提心吊胆地回了青梨院。
怀茵将今日的事和沈姨娘细说後,两人愈发担心起来,孟榆忖度了半日,最终得出个结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想过要立刻收拾包袱离开孟家,可依如今的情形,她们能不能出得了这上京城都是个问题,陆修沂既已发现她,恐怕连孟府周围都极有可能布下了眼线。
倘或陆修沂真的在周围布下眼线,那麽她此前和江煊礼的事,岂非被他尽数知晓?
思量至及,一阵窥视感猛然从身後袭来。
明明是六月艳阳天,孟榆却仿佛觉得一股寒意似跨越了千山万水,自遥远的凛冬徐徐而至,在刹那间裹满她的四肢百骸。
她僵在原地怔了一瞬,骤然反应过来往外跑。
孟榆一脸惊惶地左顾右盼,周围的一切看似并无任何不妥,安静得犹似一潭死水。
怀茵不知发生了何事,忙追着孟榆出来,却见她满脸骇然环顾四周,额上还泛起层层细密的汗珠。
“姑娘,怎麽了?”
孟榆擡手:“你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麽?”
怀茵闻言,顺着孟榆的目光一路望过去,却没发现有什麽不对劲儿的地方,她便觉得孟榆今儿定是被陆修沂吓到了。
孟老太太午後又犯了头疾,沈姨娘才刚被袁氏唤去,到如今都还未回来。
所幸孟榆这副模样没被她瞧见,否则又不知该忧心成什麽样了。
怀茵叹了口气,上前搀着孟榆进屋,温声道:“姑娘,你今儿太累了,先回去好好歇会,什麽都别想,养养神。”
孟榆知道她不信,也不欲多解释,只得先进屋歇着。
结果孟榆的这番猜测到第二日便得到了证实。
次日午後。
陆修沂忽然造访孟家,连孟砚清都被打得猝不及防,满脸震骇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忙从书房里出去。
孟砚清来到前厅时,管家已经奉上茶,来人正神色悠悠地端着茶盏,轻轻地拂去水面上的茶沫。
孟砚清佝偻着身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吊着嗓子走过去,作揖行礼,躬身道:“下官参见将军,将军忽然造访,可是有何吩咐?”
陆修沂擡了下手,孟砚清方直起身子,在他左下方坐下。
“原也没什麽大事,只是今儿恰逢本官休沐,到药庄买了两根上好的人参,忽然想起上回大人说孟三姑娘突发恶疾,便顺道让人捡了两副专治红疹的药过来。”
陆修沂嗓音淡淡,仿佛真真是为此而来。
孟砚清却听得一阵冷汗频出,他至今仍想不通陆修沂几次三番的示好究竟是为了什麽。
那副药被置于桌面,孟砚清闻言,忙站起来拱手回:“不过小事一桩,多谢将军记挂。”
陆修沂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孟大人快快坐下,本官素来不拘这些虚礼,况如今还是在大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