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一脸疑惑地打起手势:“你去哪儿了?”
怀茵一面走过来,一面回:“大厨房那边做了几味新糕点,让我们过去拿,怎麽了?”
孟榆没正面回她,反问:“这种事素来是雁儿去的,为何是你去?”
怀茵笑着解释:“原该是她去的。这不,可巧大厨房那边又买了一大筐鲜鱼,偏那边又忙得紧,没人腾得出手送来。那筐鲜鱼忒重了,知眠便和雁儿一起去擡了。”
“姨娘呢?”
怀茵将食盒拎进来:“老夫人昨儿犯了头疾呀!姨娘这会得闲了,定是要去瞧瞧的。”
能把青梨院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支走,这绝非巧合。
孟榆一阵後怕,丝丝凉意仿佛在刹那间渗进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怀茵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低头的霎那忽见孟榆竟光着脚,蹙着眉忙把鞋子拎过来:“虽说是夏日,但姑娘亦不该不穿鞋便下榻,地板到底寒凉,若寒气通过脚心侵入身子,必是要生病的。”
一边说着,怀茵一边摁着孟榆坐下,令她将鞋穿好。
才穿好鞋,一个妈妈拎着两包药进来,满是褶皱的脸堆起笑:“这是老爷命我拿过来的,说是陆将军特意到合景堂找杨大夫开的药,包治红疹,望姑娘日後都平安顺遂,若有宴席,莫要发生此等霉事。”
孟榆:“……”
怀茵脾气呛,听到那妈妈此言,满不乐意:“你这话什麽意思?是说我们姑娘故意想长红疹的麽?这种东西谁会乐意长脸上?”
“哎呦喂!”那妈妈的语调满是委屈,然神情却尽是嘲讽,拉长了尾音,“怀茵姑娘好利的一张嘴,不过姑娘别血口喷人,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个传话的,姑娘有气别撒我身上,有本事儿啊,往院外撒去。”
“你……”
怀茵气得煞白了脸。
孟榆忙按住她,执笔写下一句话递给妈妈瞧:“怀茵不懂事,错怪了妈妈,妈妈消消气儿。”
那妈妈不识字,在孟榆的眼神示意下,怀茵满脸不情愿地译给她听。
她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斜睨了一眼怀茵,凉凉笑道:“瞧瞧,瞧瞧,好好跟三姑娘学学,什麽叫气度。”
放说间,孟榆斟了热腾腾的茶,笑意盈盈起身,递到妈妈跟前。
茶香满溢,是顶好的碧螺春,消暑最合适不过了。
妈妈下意识舔了舔唇,对孟榆的示好,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忙伸手去接。
“咣当!”
“诶呦!”
“三姑娘你这是做什麽?”
茶盏掉落的声音和妈妈杀猪般的叫喊混在一起,孟榆佯作惊慌,一脸无辜又略带歉意,她看着妈妈痛苦地蹙着眉,那满是横肉的脸叠成一块块的。
怀茵见那妈妈的脚背被烫成了猪肝色,她顿时反应过来,想笑又忙憋起来,上前帮腔:“姑娘哪里做什麽了?妈妈大热天儿地还要来送东西,姑娘体谅您,原是好意请妈妈喝盏茶,谁想您一时接不住,竟失了手,可怨不得旁人。”
怀茵将咽到喉咙的气全撒回去,浑身都觉舒畅了不少,偏那妈妈又呛不回半句,面色被生生气成了猪肝色,只一跺脚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孟榆莞尔,偏头朝她打起手势:“可解气了?”
“多谢姑娘,”怀茵重重地点了点头,然转瞬,她眉梢又凝了些许愁云,“可姑娘这般做,不怕她去告状麽?”
孟榆挑挑眉:“怕什麽?我认得那老货,是在前院打更的,许是父亲正要使唤人过来,偏见了她,她才得脸进来。否则,她连後宅的门都踏不进去,况刚刚那事儿,原是她蹬鼻子上脸,我若不惩治一番,袁氏反会觉着我太窝囊,丢了孟家的脸。”
怀茵深觉她所言有理。
这般折腾一番,刚刚因陆修沂忽然出来而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亦消散了些,孟榆也有了胃口,尝了尝怀茵拿回来的糕点。
糕点卖相是好,却食之无味。
她吃了一块,再没胃口,便让怀茵全撤了下去。
陆修沂已经过来的事,孟榆到底没敢同怀茵说,只因她至今还估量不准陆修沂究竟想对她做什麽。
原以为他一发现她的身份,便会进行大肆的报复,可他却只是闯进她房里,吓唬她一番,擡脚便走了。
孟榆着实看不懂陆修沂的脑回路。
***
听闻陆修沂已经回到府中,楮泽可巧有紧要的事回禀,便忙赶过去,谁知正碰上他黑沉着脸向书房那边去。
他暗道不妙,静静地转过身想往回走,谁知身後陡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楮泽头皮瞬间发麻,只得僵硬地扭转身体。
陆修沂满脸不耐:“跑什麽?爷有那麽可怕麽?”
岂止可怕?
他此时的神色在楮泽看来,无异于是从深渊爬上来的魑魅魍魉,惊悚诡异,瘆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