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前院时,庄妈妈已然在旁边候着了,院中整整站了四排人,孟榆忙让人另外再搬张椅子请庄妈妈在廊檐下坐着。
“这是应从心,夫人还未入府时,皆是她协助老身处理府上的差事的,不论是管账抑或人事方面,她都很熟悉,”庄妈妈指着她身旁的一位长相姣好的婢女道,“便让她来为夫人介绍府上的管事。”
应从心朝孟榆微微屈膝行礼,“回夫人,我们府上共有两百三十八口人,单在拢香馆伺候的女使便有八十二人,分别为一等女使十二人,二等女使十八人,三等女使二十九人,四等女使二十三人。前院伺候的小厮四十五人,其馀便分派到各处院子了。另将军名下共有六处庄子丶三千亩良田和三十六间铺子,在成婚当日便以聘礼之名尽皆过到了夫人名下。”
孟榆一脸震诧,有些难以置信。
如此巨额财富,陆修沂竟皆给了她。
一面说着,应从心一面下了台阶,半掌指向站前排第一个的中年男子:“这是崔庄头,是管理东郊那三处庄子的。”
“这是杜庄头,是管理西郊那两处庄子的。”
“这是张庄头,是管理北郊那一处庄子的。”
应从心一一介绍完那四排人,有婢女搬来账本,孟榆看了眼,一时间只觉头疼得很,便给怀茵使了个眼色,怀茵立刻正色道:“这些账本夫人一时半会看不完,等过几日看完了,再传你们过来取回。现下夫人也有些累了,你们暂且都退下吧!”
庄妈妈看出孟榆烦心,忙挥手命人都散去,并在旁打趣儿:“到底是新婚第一日,想必夫人昨儿也累了,今日先好生歇上一歇,午憩後再让她们带着您熟悉下府里。至于这些账本,等得闲儿了再看也不迟。”
庄妈妈这般贴心,反令孟榆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话已出口,水已覆舟,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
西营。
军帐内肃声一片,似乎感觉到陆修沂的心情不太好,底下回禀的衆人皆敛声屏气,各自推搡了半天,也没谁敢率先站出来。
满上京也找不出一个似他这般新婚次日便回来处理军务的人,必是受了夫人的磋磨,找他们撒气来了。
陆修沂翻着卷轴的手顿了下,面无表情地扬声:“施将军,你先来解释解释本将军去桐州的近半个月,为何犯错的这些人都不处置了,还留他们在军营做什麽?”
循着杯底见空,沉沉的嗓音落地,底下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颤颤地站出来,解释:“那几个都是火头兵,家里穷,不是有个老母亲需要赡养,便是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属下若是将他们赶出军营,他们无以谋生,只恐要,要饿死街头,所以,所以……”
话说到最後,仿佛知道自己做法不对,施将军的声音愈发低。
果不其然,头顶上方一声沉喝传来:“你这般,置军法于何地?传本将军令,将施寅连同那六个犯错的将士重打三十大板,六名将士逐出军营,施寅军降三级,去守城门七日。”
施寅没敢多说,只应声出去。
命衆人皆退下後,陆修沂撑着眉心,淡声吩咐:“楮泽,午後你到府里取三千两,去看看那几个将士家里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另外,到库房领两瓶金疮药给他们。”
楮泽闻言微顿,心头顿感一阵湿意,连忙应声。
夷犹片刻,楮泽讪讪地问:“公子,昨晚睡不好?”
躺了一夜地板,能睡好麽?
陆修沂正要脱口,然话到嘴边,又深觉此事若传出去,他岂非要颜面扫地?
他收起敛起的眉梢,正色:“谁说爷睡不好了?美人儿在怀,爷不知睡得有多香。只是你家夫人太犟,爷早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说到最後,陆修沂还是控制不住咬牙切齿。
楮泽一脸问号,孟榆何时成他家夫人了???
听着陆修沂骂骂咧咧,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嘴上说着她如何如何不好,可昨儿一听到庄妈妈去了,不还是立刻丢下酒壶,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好似他慢了几息,她便要被庄妈妈摁着欺负了般。”
“你在心里骂什麽呢?”
正暗自腹诽着,气氛倏然冷了下来,楮泽吓得往声源处偏过头,顿了下,佯作一脸无辜般讷讷道:“没,没骂什麽啊!”
陆修沂擡了擡颌,瞧他左手横放在胸前,支起右手摸着耳尖的样子:“还说不是在骂人?你每回在心里骂人,每回都这样,得亏只有爷看得懂你的小动作,否则带了你出去,早晚要坏事儿。”
楮泽被他说得怔怔地愣在原地,连他自个儿都没发现自己有这种坏习惯,难怪每回他在心里蛐蛐别人时,陆修沂一眼便看出来了。
他只好拐了个弯坦白:“属下只是觉得公子所言有理,夫人确实有些欠收拾,一个女人罢了,我支持公子给她点,点颜色瞧瞧。”
旁人的视线似刀尖般裹挟着些许阴寒陡然刮过来,楮泽望过去,声音似水流般愈发低了。
陆修沂眉微挑:“她是我的女人,要说也只能我说,轮得到你说她?”
一句反问堵得楮泽哑口无言,他忙讪讪地陪笑:“是,是,属下多嘴了。”
真是够厚此薄彼的……
***
孟榆歇了个午觉起来,想起庄妈妈的话,便想让在房里伺候的一个婢女带着她们到府里的各个地方逛上了一圈儿,谁知还没逛到一半,她的腿便酸了。
“将军府原没这般大,後来圣上赐婚,又赏了後山的这几处地方给将军,将军说夫人爱梨花,便让人在後山种了许多梨树。”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婢女指了指前面远处那片绿油油的树丛。
怀茵搀着孟榆在一个凉亭里坐下,婢女名叫妙秋,是陆修沂和孟榆成婚前,楮泽一道采买回来的。
见她为人伶俐,也没有太多的小心思,楮泽便将她拨为一等女使,在房里伺候。
孟榆不知陆修沂是打哪儿得来的消息,认为她喜欢梨花。忽然间,她见东南方向的一面院墙探出一片橙红色的花儿,几缕金光斜斜地洒在花面上,远远望去,似丹霞落入人间。
怀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问妙秋:“那儿种的是什麽?”
“凌霄花,”妙秋莫名其妙有些骄傲,“听说还是将军亲自种的,整整一面墙都是,可漂亮了。现下正是凌霄花开的时节,夫人可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