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茵哽咽的话混在其中同时响起,陆修沂一脚将楮泽踹开,眨眼就冲进了火海。
“轰!”
门口的燃着火的柱子突然塌下来,挡住了出来的路。
楮泽神色一凛,指挥拎水桶的婢女小厮:“快快,先把这儿的火灭了。”
衆人擡着水桶纷纷泼过来,冷水熄了火,数十人合力将柱子搬离。
着火的地点是沈姨娘所住的厢房,因一排房子皆是连着的,火势一路就蔓延开了。
陆修沂一路闯进去,火将房间烧得几近看不出原样,到处都燃着火,浓烟逼到眼前,他捂紧口鼻,先是在窗台那边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
又越过倒下来的柱子和瓦片,正欲往榻边跑。
远远地,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闯入眸中,一支步摇在角落中摇曳着金光,与那身黢黑相比,尤为显眼。
他细细一看,那竟是累丝嵌珠凌霄金步摇。
***
火势灭了後,青梨院内搬出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虽看不出原本的容颜,但衆人通过身形,仍能依稀辨认出那正是沈姨娘和三姑娘。
怀茵哭晕了过去。
那位人人都避之不及丶惶之恐之的陆小侯爷却当场疯了。
他抱着那具烧焦的尸首泪流满面,死活不肯撒手,楮泽看不过眼,搭着他的肩,轻声劝道:“公子,夫人殁了,您让她安心去吧!”
“滚开,她没死,她不会死的。”陆修沂狠狠甩开他的手,不顾焦黑染上衣衫,只紧紧抱着尸首,哽咽道。
衆人听了他那话,面面相觑,皆震骇不已。
尸体都烧成那样了,那三姑娘怎可能还活着?
因着孟洇疯了的事,袁氏在病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听见邓妈妈来回,青梨院那两个人小贱人葬身火海,堵在胸腔那口痰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若按老奴说,那两母女也是活该,老爷前脚才低声下气儿地去求她们,想让她们高擡贵手,饶了四姑娘,谁知她们倒好,一扫帚将老爷轰了出去。”
想起沈姨娘和孟榆被烧成焦炭,邓妈妈便一脸得意。
袁氏胃口好起来,悠悠地喝了口鸡汤:“三丫头的身後事自不必我们管,只是沈姨娘的葬礼你可得好好办,可莫要让人觉得我们苛待了她。”
邓妈妈笑着福了福身:“是,纵是夫人不提,老奴也会好好看着的。”
陆修沂在青梨院前坐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滴米未吃,直到景淮帝驾临,命人将他和那具尸首强硬分开,并一掌打晕,才勉强让他歇了一阵。
为免他醒来後掘坟挖墓,景淮帝让人将那具尸体当场烧了,拾回骨灰装到一个盒子里,让人悄悄地带到深山,埋在不知处。
可为免陆修沂疯魔,景淮帝只说烧完後,朔风阵阵,还没来得及拾起来,那些骨灰便迎风散了。
他最爱的人,被挫骨扬灰。
醒来後的陆修沂得知消息,一病不起,足足在榻上躺了三个多月。
***
却说那天孟榆读完信,哭倒在沈姨娘榻边,没过一会儿,屋顶就被掀起,一架爬梯缓缓落到地面。
宁穗背着一具尸体出现在眼前。
孟榆没多问,当即抹干泪,替宁穗布置好现场,踩上爬梯再将烛火推倒。
怀茵和雁儿被支走,等她们回来时,青梨院早已以不可阻挡之势燃起了熊熊大火。
宁穗趁夜将孟榆送上马车,车夫是宁家的人,值得信赖。
寒风凛冽,车里被碳盆烘得很暖和。
两人站在马车旁,宁穗给孟榆裹好氅衣,看着她化了许多细纹的脸,温声嘱咐:“一路小心,不要再往回走。”
离别在即,孟榆眸底泛泪,欲擡手。
宁穗忙擡手轻轻地挡住她,长长地叹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自不消说,这种事愈少人知道,对你便愈好。你只要知道,无论你在哪儿,发生何事,这儿总有人在牵挂你,这便足够了。”
夜色凛凛,朔风迎面刮在脸上,冻住了孟榆没来得及滑出眼眶的泪。
她挥挥手,登上马车,掀开帘子,看着宁穗的身影离她愈来愈远。
出城时,几近宵禁。
守城兵顶着个黑眼圈,打了个哈欠,只略略检查了下孟榆的竹符和路引,见没什麽问题後,便放行了。
车夫将她送到城郊二十里外的渡口後,又将宁穗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
“这里头有三百两银子和五十两碎银,还有几件冬衣以及一把防身用的小刀,是我们姑娘给您准备的,您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路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有把兵器防身也能安心些。还有那三百两是您到地方後,若想安家,也能有个本钱,明儿的船卯时就开了,那儿还有棚子,专供行人等船用的,您且在那儿宿一晚,明儿早早登船也就好了。”
满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孟榆颤着手接过包袱,点点头,又朝车夫行了一礼,以作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