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韫禾,你的名字真好听。”
孟榆笑了笑,垂首写道:“你的也是。”
这姑娘叫云安,是在鹤九云乡土生土长的人,年轻男子是她的未婚夫婿,姓崔,单名一个“询”字。
崔询原是云安哥哥的同僚,三年前通过云安哥哥认识了云安,两人一见钟情,在不久前两家过了礼,三个月後云安和崔询就即将成婚,此番出城,是到另一个小镇采买云安喜欢的图样。
孟榆看了眼身後那些喜庆用品,连忙道贺。
云安扬唇笑了,将那五文钱塞回她手里:“我们原是顺路载你,你如今道一声贺便算作路费了,况你一个姑娘家孤身来此,日後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些钱你自个儿留着便是。”
孟榆也不扭捏,收回钱後垂首,执笔:“多谢。”
云安哥哥是私塾的教书先生,连带着她也识了字,她低头看了眼,甜甜地笑道:“客气了。”
两人将她送进城,孟榆又谢了几次,这才目送他们离开,一眼望去,街上连衽成帷,却井然有序,街道两边酒楼丶茶馆丶钱庄丶胭脂铺等鳞次栉比,吆喝声蹿街走巷。
微风徐徐,玉兰花香蹿进鼻腔。
听云安说,城郊便有一片玉兰花,足足长了十里,鹤九飞到天外天,十里玉兰永不谢,说的便是那片玉兰花。
孟榆先找了家便宜些的客栈住了一晚,又到药房买了些草药敷到脚踝上,足足歇了两日,才缓过来,脚上的水泡也好得差不多後,她才找了几间赁屋看了一圈儿。
毕竟一直住客栈是不可能的。
唯今先要解决的是落脚的地方。
可看了几间,也没找到合适的,眼见黑幕要笼下来,她只好先步行回客栈。
“听闻掌西营的怀化将军疯了,你从上京来,不知此事可真?”路边的小酒摊上,一个身穿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左顾右盼後,悄声问。
孟榆的脚步下意识放缓。
对面那位商人模样的男子瞟他一眼,面露诧异:“上京离这儿几千里远,你是如何得知的?”
中年男人嗤他一声:“你甭管,且说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眼瞧着自己的夫人葬身火海,岂有不疯的?听闻官家怕他振作不起,当晚就将尸体烧了,谁知一阵风起,连骨灰都被扬了。”
“啧啧……那可不就是被挫骨扬灰麽?难怪他疯了。”
“可不是,原以为他是个纨绔,谁知接管西营後,倒还胜了东营,如此将帅之材,反折在儿女情长上,岂不可惜?”
“罢了,人家即便疯了,我们也高攀不起,说这些作甚,喝酒。”
碰杯声儿响起,孟榆渐渐走远。
她今儿原想吃一顿烤鸡犒劳犒劳自己这段时日的辛苦,可路过烤鸡摊儿时,心沉沉的,忽然就没了胃口。
回到客栈,点了一碗粥和一道小菜,随便对付一顿就洗洗睡了。
可辗转到半夜,她仍睡不着。
床板有点不平,硌得她後背酸疼,她和店小二反映过几回了,也没见有人来换,她气过一阵儿,後来想想一分钱一分货,这麽便宜客栈,还能有什麽好东西呢。
直到此时,孟榆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变得有些娇气了。
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不过被陆修沂圈养了大半年,她竟变得如此娇气。
真是可怕!
窗外月色似水,亮如白昼,孟榆披衣起身,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杂乱的思绪都抛到脑後。
她住的地方在客栈三楼,支起窗扉,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靠在窗边远远望去,能看到波涛翻涌,浪潮滚滚。
孟榆深吸了口气,只见远处燃起灯火,星星点点,像一艘艘航海後平安归来的渔船。
躁动的心忽然就平复下来。
孟榆趴在窗台看到将近卯时,才打了几个哈欠,趁着这些许困意,她忙回到榻上,盖着衾褥睡去。
这一觉就到晌午了。
匆匆用过午饭,孟榆打算去东郊的花铃巷看看有没有赁屋。
在鹤九云乡住了几天,这儿的情况她也大致了解清楚了,花铃巷那边的房子虽老旧了些,但胜在每天都有衙兵经过那儿,治安比之别处,也稍微好些。
综合对比下,孟榆决定去那儿碰碰运气,倘或能碰到赁屋出租,自然是好,若没有,就当熟悉熟悉地儿了。
但她运气倒好,才走到花铃巷,就看到有赁屋出租,还是个两层带院的小房子。
屋主是一家四口,因着男主人做买卖挣了点钱,便想换个大些的房子,偏他媳妇又舍不得将房子卖了,空着又可惜,正见孟榆来找赁屋,且瞧她性子温和,断不会随意损坏房屋,便当场拍板租给孟榆,连同一些小家具也一块赠她。
有了这些家具,孟榆倒省了一笔钱,自然感激不尽,便交了半的租金。
直到搬过去的当天,孟榆才发现隔壁住的竟是崔询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