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之下他捏了捏随知许的手,带有讨好和委屈的韵味,让人忽略不了。
她反握回去,拍拍以作安慰。
老翁:“上来吧。”
随知许和柳绿并排站在随楚客的身後,当她走上木板,耳朵微动听见拿着火把的村民小声嘀咕,“上回回来没有把木板升起来吗?我明明记得升了啊,一定是该死的外来人做的,不明白为什麽村长还要让外来人进来……”
应该是程知节,机关上的银簪是他的手笔。听他们的话,搞不好他们已经把人围困起来。
随知许一路观察,她感受到他们一直在往上走,转过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开阔,七月天玉米高丛,一片绿意盎然。
“村长回来了!”
“是村长!”
队伍走到道路上,百姓有的从屋里探出头,有的在路边闲聊,有的老人抱着小孩子,凡见到老翁者无一不热情迎接。
“挺团结的,比那群人强。”随楚客在她耳朵边嘲讽,明显说的墨家寮。
“识时务者为俊杰。”
随楚客:“切。”
“怎麽还有外来人?”一语既出,整个云岗村像炸开了锅。
“两男两女,村长怎麽让他们进来?”
“把他们赶出去!”
一开始只是叽叽喳喳,後面齐声声喊,“赶出去!”
如同挥旗的将士发出攻打的口号,气势凶猛。
“各位安静!楚郎是来为我们伟大的祂建造石像的,祂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他,他是祂新的信徒,三日後他们将会带着祂的一切带到外面去,受万人敬仰,祂会感念我们做的一切,带领我们走向极乐之境!”
村长在人群之中高喊,激动之处甚至举起他的拐杖高呼,脸色通红,眼神疯狂而痴迷。
随知许隐藏在人群中默默注视,全村的人听闻极乐之境,脸上浮现向往,眼神涣散。像月龄口中的邪修,修道修的走火入魔。
他们很在乎极乐之境,一群信佛的人把村子的入口当做墓xue,壁画的大殿用来镇压亡灵,将棺材高高悬挂当做机关,太荒诞了。
随知许嘴角扬起,无人在意之处露出嘲讽的笑。
村长把他们安置在一起,每天等着他派人带着他们前往村里为祂建造的神庙,其馀时间不得外出,否则不到三天就把他们赶出去。
他交代好几人,“啪”地关上门,关门的那一刹那,随知许淡漠的桃花眼与他苍老浑浊的眼眸对上,两人视线交汇,随知许清楚的感受到他眼底阴险的笑与不怀好意。
随知许同样微笑,弯弯的眼眸如同月牙,绿色的襦裙就像玉米地里叶子的绿色一样鲜艳,村长不知想到什麽,脸色沉下去,最後咣当合上木门。
老旧的木门在强烈的震动下咯吱作响,掉下大片灰尘,呛得随楚客直咳嗽。
他眯起眼,用袖子四处挥扬起的灰尘,骂道,“该死的狗男女,在我面前就偷上情了,姑母知不知道他的存在,信不信我一纸揭发你,不对,我要去族里揭发你养面首!”
灰尘肆意飞扬之时,范令璋宽大的袖子迅速挡住随知许,避免她遭受尘土袭击,就连柳绿也早早躲在一旁。
这是一场对于随楚客的浩劫。
“我的老天,呛死我了。”随楚客不停拍打胸口,眼泪汪汪,不断作呕。
“嘴巴放干净点,你再乱说我就让你一辈子当哑巴。”
范令璋顺势靠在随知许肩上,闷闷不乐,小声地在她耳边哼哼唧唧,她实在受不了,出言训斥随楚客。
随楚客依旧刁蛮,扬起下巴,嘲讽地看着他们,“哎呦我天,他不就是你养的面首吗?区区一介商贾就算你不是随家的少主。单是随家的娘子也不是他一个末流之辈能攀得上的。”
“你不会不知道族里对你阿娘的不满吧,也就近三年丛澜当上丞相才消停一阵。丛澜一介文人尚且如此,更不用提他一个末流商贾,别说入赘,给你提鞋都不配,随家的人还没这麽掉价……唔!你又……”
随知许掏出药丸掐住随楚客的下巴扔进去,擡起他的下颌,冷声道,“我怎麽样用不着你管,看不起我阿耶,你阿娘还不是求着他收程知节为徒,在我面前你最好收起你高高在上的世家做派。”
“若非我阿娘与阿耶,随家能有今日的地步,看不上就自己滚。想一辈子做个哑巴你就尽管去族老面前告状,医家寮在我手上,你看看谁会替你解毒?”
随楚客彻底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她。
“程知节下落不明,保不齐尸骨无存,你这个好哥哥如今却先操心起我了,真以为进来就万无一失了,愚蠢。”
随知许说话漫不经心,偏冷的声线更让人听起来不急不缓,仿佛所有事情又掌握在手中,又留有馀地,让对方觉得生死一线。
“子瑢会跟在你身边,是你的说的,他现在是你的帮手,尽快搞清楚云岗村的布局,找到程知节,江南的案子不知道要牵连多少官员。”
随知许阖眼养神,耳边的鲛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来。
她秀眉微蹙,神色凝重,挪用赈灾银,如此一笔数额庞大的款项,绝非寻常人敢轻易染指。
程知节送出去的已有名单上包含洛阳到河东这一连串的人,关系盘根错节,幕後主使到底是谁?
程知节查到此处落难,已然与幕後主使不远。
可现在她一点思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