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知许立在墙头,一眼望去,村中漆黑一片,万籁无声。
两人打好手势,柳绿去北边田地,她在南边排查。
随知许飞快掠过屋顶,白日身处其中没有发现,整个村庄是以中央最高大的木楼为中心东西对称。
她爬上顶部俯瞰云岗村,除脚下最高的木楼除外,东西各有一座稍微矮些的木楼,两座木楼背後各五座并连起来的小木楼,甚至周边还各有一座精致的木楼。
天边破晓,随知许借着晨霞窥看木楼,每一座皆不相同,却异常和谐。
她的手无意放在楼上,凹凸的纹路与肌肤接触,随知许细细抚摸勾勒,三叶片样式加上清瘦的纹路,这个花纹很古早。
越冬不死,在佛教中象征灵魂不灭,轮回永生的忍冬纹,是南北朝流行的一种花草纹。
百年来忍冬纹不断变幻,到前朝和大齐鲜少看见,大多成为卷草纹。
随知许又想起水帘洞的壁画,云岗村的先祖是南北朝的人?
她重新站起来将云岗村的布局描绘在脑海之中,眼眸之下是晦暗不明的思绪,如墨泼开,顺着肆意流动的墨汁随意发散。
逐渐接近卯时,街道突然出现身着红色衣服的小孩子,随知许将自己的身形躲在木楼身後,露出一双眼睛去看。
小儿垂髫,两缕头发从头角的发包留出,她记得她就是进村时老人怀里抱着的小孩。
她看起不过五六岁,小小的脸上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谨慎,走一截便扭头观察身後是否有人。
随知许跟了上去,踏着卯时的鸡鸣声,走进狭窄的巷子。
一个时辰之後,在村长派人送早膳来。
“柳绿,阿……阿许呢?”
如今已然辰时,柳绿早早回来而随知许却迟迟不见踪迹,范令璋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窜。
随知许还能丢了不成?
随楚客看不上他那矫情劲,想出言嘲讽却忘了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随楚客:“……”气死他了。
“扣扣”地敲门声在耳畔响起,不等范令璋出声,来人已经进来。
他先是扫视一圈,发现少一个人,皱眉道,“你们怎麽少了一个人。”
“她去如厕了,一会回来。”
“我怎麽没有看见外头有人,你们莫不是在诓我!村长好心让你们进来,你们居然敢乱跑,我现在就去告诉村长让他把你们赶出去,外来人就是外来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他气冲冲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我在这里,换了一件衣服耽误些许时间,让郎君久等了。”随知许从後面走出来,叫住想要离开的人。
不知为何,他的怒火一下子消失,脸上恢复笑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人齐了快来吃饭吧。”
随知许眼眸下垂,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把一盘盘素菜摆在眼前,与昨晚如出一辙。
他很快就离开,临走之前视线又停在随知许脸上几息,脸上挂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看到人心底发毛。
范令璋挡住他的视线,恶狠狠地盯住他,那人笑笑,转身离去。
几人坐在桌子上,范令璋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分给几人,“好在上山之前又买了一些。”
他又看看包袱里所剩无几干粮,叹息道,“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三天。”
“先不用担心那些。”随知许看向他,桃花眼里多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我记得你对佛法较为精通,对吗?”
“嗯,阿娘礼佛,耳闻墨染,大体上还算过得去。”
随知许睫毛扫合,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有他琢磨不清的东西,如同冬日清竹的清脆声落在他的耳畔,“你今日多观察观察村中最高的三座木楼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放心,暂时不会有危险。”
随知许望向他紧握的手,心中百转千回,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她都需要再一次印证。
“好吧。”
范令璋脸耷拉下来,闷闷不乐,昨晚阿灵刚哄了他,他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不能一直缠着阿灵。
“北边田地有什麽?”
柳绿:“酒和无字墓碑。”
随知许嘴唇绷紧,此时门口传来叫喊的声音,是在催促他们快点,她道,“出去吧。”
随楚客走在前头,提起剑,带领的村民并未阻拦,目光淡淡从剑上扫过。
“你们就是修石像的人吧,村长让我带你们去神庙。”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淳朴热情。
“对,郎君负责收集资料和绘图。”某个人不能说话,范令璋作为“帮手”代为回答。
一路上,村子上的村民对几人避如蛇蝎,所到之处皆关上大门。
“哈哈哈,大家都太久没见到外人了,都比较害怕,几位体谅体谅。”
范令璋笑着点头,表示不介意。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起,“欸,你们另一个小娘子呢?怎麽不见她?”
几乎瞬间范令璋沉下脸,“你问她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