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郎把头埋进随知许的胸口,浑身颤抖。
“我先救你出来。”随知许拔剑劈砍铁窗,两相接触之间火光四溅,黑玄铁柱无丝毫波澜,简单的划痕也没有。
随知许颦眉,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他摇头,神色平静,“小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要谢谢你让另一个大哥哥出去,现在把你找到的账册交给这个姐姐。事成之後,我带你出去,你不是很好奇糖葫芦吗?我带你去长安集市,那些不仅有糖葫芦还有很多其他你会喜欢的……”
“我没有!我没有!”小荷撞开随知许,头也不回的跑远。
“小荷很聪明,她大致能猜到云岗村的结局。”程知节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说的极慢。
“若来不及,不必救我,务必把账册带出去,回愧对老师,劳烦师妹代我关照明意,我名下田産……”
“不行!要道歉自己道,要照顾也自己照顾,此次随楚客也来了,我们一定能把账册和你一起带出去。”
天边破晓,随知许需要在送饭之前赶回去,她让程知节撑住,掠过木楼落在後院,听见门口范令璋与来人谈话,迅速脱下黑衣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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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领着范令璋三人游转于三座木楼之间,激情飞扬的和范令璋讲述祂的功绩和馈赠,临近午时他们才回到原来的住处。
三人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红衣小女郎绑在柱子上,口中塞有帕子。而随知许坐在她跟前,静静凝望她。
范令璋:“这是什麽情况?你怎麽把小孩子带回来了?”
“她手上有账册。”
随楚客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随知许的肩膀摇晃,无声道,“你是不是见到程回了?”
“嗯,在水牢生不如死。”
小荷眼神颤抖,泪珠又从眼眸中落下。
随知许视线放在地上浸出的一小片土地,“打算说了吗?你的阿娘来自外面吧?她一直想出去,却被你阿翁献给祂,所以你想出去,对吗?”
“从北边无字碑哭了一路了,怎麽又哭了?”随知许拔出她口中的手帕扔到一边,给她松绑。
范令璋趁此给她讲了三座木楼供奉的太成帝一事。
她点点头,把怀里的小荷放到范令璋怀里。
“你哄哄她,别让她哭了。”
随知许无比冷漠陈述事实,“程回说你很聪明,你该知道私藏赈灾银,勾结官员,杀害多名女郎,云岗村桩桩件件罪不容诛。纵然你不交出账册,也是无济于事。”
范令璋让小荷趴在他的肩头,冲她摇头,“阿许,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那麽多。”
“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随知许心如铁石,“自己阿娘被祭祀时她就该明白。”
“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村子里一直没有孩童降生,村子里的人认为祂降罪我们,有个道士说只要像以前一样祭祀,祂就能宽恕我们。”小荷擡起头,顶着哭红的脸喊。
“又佛又道,你们不是信教,是信心中的妄念。你所相信的亲情建立在你是村中唯一的幼童之上,若他们真的爱你,不该让你总角无母,让你接受他们口中的疼爱,活在他们的庇佑之下。”
“当你不再是唯一,你又无母,无自保之力,来日云岗村再次陷入同样的境地,你逃不过你阿娘的结局。”
随知许知道三世佛,过去现在和未来,云岗村痴迷往生极乐,村中修建的木楼都按照构成三世佛的形式。
供奉本身无错,俗世之人心有信仰支撑自身活下去无可厚非。错的是以道义行不义之事。
面上有佛而心不善,她无法评判太成帝身後以佛赎罪的行为,但佛身赎罪,云岗村却拿身前帝王之举用无辜之人祭祀他,属实愚昧可恨。
小荷懵懵懂懂,她虽早慧却终究没有读书识字,可她能听懂阿娘的结局,未来有一天她会像阿娘一样被阿翁献祭给祂。
寂静之中,门口传来苍老的喊声,“小荷,回到阿翁这里来。”
“阿翁?”
“小荷贪玩居然跑到这里,楚郎君原谅她孩童无忌,明晚村中祭祀祂,几位可以来看看。”
村长身後占满了人,大多是正值壮年郎君,偶尔混迹年迈的老妪,那是小荷的阿婆,其馀并不年轻娘子。
范令璋发现引领三人参拜神庙的村民站在村长身旁,脸上始终端着憨厚淳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