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谋划
当晚的梦里很不安稳,随知许再次听见风铃作响。
记忆里,随知许最後有意识的地方是悬崖下方的湖泊,凛冬的湖水寒冷刺骨,湖水争先恐後钻进她的口鼻和耳朵。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随知许甚至感受到各处伤口血液的流失。
随知许不清楚为何自己认定有风铃声在耳边响起,身子逐渐下沉,黑暗笼罩在随知许四周,如同蛰伏的野兽,只消片刻将她吞吃入腹。
最後的亮光彻底在眼前消失,随知许猛然惊醒,劫後馀生的恐惧仍在。
不对。
数不清的瓦罐陈列在屋内的墙壁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随知许直觉那是虫子在爬。
她扭头去看,麻布的纱幔,简陋的屋内陈设明显不是蒹葭阁,这里充斥着奇异的药香和淡淡的血腥气。
蒹葭阁?
她脑子里怎麽会拿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来做对比。
“你身上的蛊虫又发作了?你不清楚吗?”难辨男女的声线隔着木门飘到她的耳边。
她有些呆愣,默默等屋外的人进来,推门那一刻,天光大亮,她伸手挡住眼睛,模糊的人影站在光里。
来不及看清长相,来人胸间的银饰叮当作响。
下一秒随知许晕厥过去,清脆的响声尤在耳边。
她微微睁眼,鲛纱制成的纱帐映入眼眸,她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方确实眼前是现实。
是从前的记忆吗?
蛊虫?那个人是姜离吗?
窗外天光乍破,光线透过窗棂溜进室内,她被梦境搅乱,脑子懵懵的,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
日出而视事,随知许打开房门,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明意的案子,她压下杂乱的梦境,踏出门槛。
撞见丹红火急火燎的赶来,随知许回了随家,丹红自然也在。
丹红凑近随知许,压低声音,“昨晚您把信封交给宁三娘子,今早有百姓到官府击鼓鸣冤,状告安远伯私发印子钱。”
“安远伯?”随知许缓缓擡眼看丹红,“明意的父亲?”
丹红:“是了,长安没有第二个安远伯。”
“替我梳洗,扮做宁家的侍女,我这就去找阿妍。”
明意把这个也安排好了,按照大齐律法,官员私发印子钱证据确凿,会罢官,安远伯没有官位,空荡荡的爵位在长安城里无足轻重,自是削爵,严重点还会被贬谪。
明意的父亲没了爵位,若明娘子想要和离,明家族老自会帮她,全在明娘子个人。
等随知许洗漱更衣赶到官府时,事情基本上结束了。
她在远处看见宁妍,悄悄顺着人群来到宁妍身边,“怎麽会怎麽快?”
官府对民告官,告爵位者一向严苛,案件往往推之不前。
宁妍侧头,小声道,“程郎君带了证据,我感觉好像他很久之前就查出来了。证据确凿又有武安侯世子在此,官府当然早早断案,等上达天听,安远伯的爵位就彻底没了。”
随知许打眼一扫,“他们人呢?”
程知节不见,安远伯也不在,堂上只有几位瘦骨嶙峋前来状告的百姓。
见者,无人不为之动容。
随知许亦然唏嘘不已,明家的银子安远伯挥霍无度,整日混在花街柳巷,明娘子纵容他,任他一掷千金。
没想到他还不满足,或者是明娘子喂大了他的胃口,长年累月下来明家的钱财只出不进,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