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怨恨
像坠入无边的黑洞,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每一寸呼吸都带着涩感。
身子不停下坠,她睫毛轻颤,试图睁开眼,可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
她感觉到周遭有冰冷的黑影掠过她的面容,落在她的眼皮上有千斤重。
随知许什麽都做不了。
终于她的身子被温柔托住,脚落在实处。
可紧接而来的是无数黑影的缠绕。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你为什麽要抛下我?”
怨恨的声音回响在无边的天地间,他又开始悲泣这幽冷的天色,“为什麽这麽黑?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不应该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随知许保持警惕,辨认他的位置,可他实在太烦躁了,像风一样乱窜。
风掠过她的耳边的碎发,随知许侧身避开,胆战心惊。他却高兴起来围着她打转。
“你怀孕了吗?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在一起。”
“戏玉绍?”
“你记得我的名字。”
他开心地围着随知许打转,在随知许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发生变动。
黑墨从中央向四周褪去,露出惨白的一角,远处天边暮色下垂,垂到被天地切断的山弯。
近处她脚下的却是坟墓,黑影缠绕住她的手腕,蜿蜒而上。
她的面前突然闪现巫女眉头紧皱的脸,她手持酒盏摇晃身子,穿过随知许的身体洒在坟头周围。
又让她遇见什麽了?
巫女声音沙哑,唱词说调,扭扭疯疯和黑影一起围绕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森冷翠绿的鳞火霎时间点燃,巫女脸上喜怒变化无休,与黑影的幸喜时而和谐,时而狰狞。
戏玉绍:“兰草为结,烟霭为花,山神赠尔。风为裳,水为佩……”
随知许皱起眉,“不要念了。”
疯子死了还想把她困在这里。
“为什麽不留在这里,来吧,在墓碑上刻上我的名字,我们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了。”
随知许拔下发簪握住手心,戏玉绍见她没有反应,缠绕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墓碑面前拽。
她用簪子划来戏玉绍,“死了少来打扰我,放我出去,否则我毁了你墓。”
“你好心狠。”
戏玉绍飘到随知许的身後,幻化成人形,手贴上她的脸庞,随知许回身刺向他。
“比不上你,你妹妹不明不白死了你不闻不问,还有心思叨扰我。”
他飞走飘在半空,又化作一团黑影,声音尖锐,“她就是一个累赘,你以为她是什麽乖巧听话的妹妹吗?不!她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她愚蠢卑劣,自负无能,永远都会坏我的事。”
“若不是她,我何至于现在才走到长安。若不是她,我早该参加前几次科举,能够早日见到你。从小到大我对她仁至义尽,她的生与死与我何干?”
戏玉绍是戏家的旁支,戏家本家背弃剑南百姓,勾结越国将领被先帝抄家。虽为祸及九族,但蜗居在剑南小镇的戏家旁支也受到牵连,被当地百姓唾弃。
九岁那年戏玉绍母亲缠绵病榻,父亲与祖母不管不顾,一味挑选新妇进门。
病榻前,她拉住戏玉绍的手,神情疯魔,“我要你发誓!发誓你永远都会护着你妹妹,只有你出息你妹妹才会好,你答应我,否则你永世不得超生,不……不!你们戏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撑起孱弱的身子床上跌跌撞撞跑出房门,她身边的嬷嬷逼着戏玉绍跪下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