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纳布尔回答:“哪里,都,不行。”
朱七收了收脸上的笑意,道:“嘿,我说你个磕巴嘴,你拒绝人好歹得说出个一二三来啊,咱们是出来办案的,你叫不醒他就让我们大人来,我们大人也懂些岐黄之术,乖啊乖啊!”
孟河纳布尔脸上的执拗同风檀如出一辙,摇头否定道:“不,行。”
朱七挠了挠头,对着萧殷时道:“讲不通啊,大人。”
萧殷时从来都是废话懒得多说一句,轻飘飘甩下两个字,“绑了。”
朱七总算是能出一口胸中的恶气,“得令!”
朱七跟在萧殷时身边多年,功夫自然不差,勉强能登上七品高手的行列,风檀武功不高,护卫却只有孟河纳布尔一个,因此他对孟河纳布尔的功底非常好奇,非常想探个清楚。
两名武者之间的较量蓄势待发,空气中好似压了一根沉重的弦,稍一用力就会绷断。
风檀皱了皱眉头,恰巧在此刻醒来。
入目是陌生的船舱,乍然晕倒又醒来,风檀头疼得厉害,她慢慢坐起身来,看了眼正要开打的孟河纳布尔和朱七,将眸光落在一言不发紧攫着她的萧殷时身上,问道:“大人,我们这是在哪?”
烛光铺了萧殷时半肩,昏昧里他嗓音低沉,语气辨不出情绪,“风檀,你是醉了还是晕了?”
风檀使劲晃了晃仍迷蒙的脑袋,轻声道:“晕了。。。。。。我同梁宝全喝酒,那酒绝不足以至醉。。。。。。”
孟河纳布尔上前再一探脉,道:“脉象,平缓,不似,中药,似醉。”
“不是酒,是迷|药,不过这迷|药需用酒催发,所以脉象上看起来像是饮酒所致。”风檀从前听说过这种奇特的迷|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中招,她问道,“孟叔,我晕了多久?”
孟河纳布尔道:“一|夜,一日。”
风檀探出窗外,海上正升明月,月色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轻柔而微凉的海风轻拂过风檀的脸颊,她眸光紧缩了缩,问道:“我们现下到了何处?”
朱七合掌拍出响声,道:“临漳海域鲛斯岛,附近。”
风檀闻言瞳孔狠狠一缩,顾不得还在晕眩的脑袋,急忙下榻走到萧殷时跟前,“大人,梁宝全是叛官!这船绝对有问题!”
萧殷时把寻找货船出海的事情交给风檀後没有再插手,乍然闻言眸光一厉,问道:“何以见得?”
朱七心中轻呸一声,灌了口桌子上的热茶,道:“梁宝全一个小小知县,官职都低到脚底板喽,哪有胆子在货船上动手脚?”
风檀第一次在大局面前有些语无伦次,解释得乱七八糟,焦躁得厉害,“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把我耍了,把所有康绛县的百姓全耍了,他与海神教有勾结,他不怕我们发现他有问题。。。。。。”
风檀走到萧殷时跟前,郑重地道:“梁宝全或许根本没想着我们能活着回去。”
船舱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轻拍船舱的声音。
萧殷时轻轻转动着指间扳指,选择相信风檀,有条不紊地安排道:“朱七,传讯其馀货船上的将士,打乱阵型立刻开向四面八方,保住大部分兵力,迷惑敌方视线。至于我们这一船,既已入敌阵,不可硬拼,必要时卸甲匿海,再行出路。”
他们登上的是哪艘船梁宝全标记得清清楚楚,他在船上随便动点手脚就可以让敌人精准无误地瞄准他们。且海盗军若倾巢而出,这队将士聚集在此无非是让敌人瓮中捉鼈。
朱七将口里含着的茶叶吐出来,恢复成平日里郑重模样,“得令!”
四面拥围住他们的船只很快驶离,风檀觉得萧殷时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问道:“为何我们这船不全员撤离,而要继续行驶?”
风檀明白过来。
梁宝全同倭寇勾结,重点是要他们这两个京官的命,只要他们死了,他就算完成了任务。钦差一死,朝廷无论是想查国库被盗案还是京官被杀案,皆无从下手。至于其他随行的将士,他们是死是活无关紧要。
不过,世人只道萧殷时狠戾非人,风檀却好似忽然察觉到了他潜藏在暗黑皮囊下的。。。。。。君子骨?
但是把萧殷时跟君子这两个字联系起来总生违和,还是把他的名字和阎王爷放在一起更顺眼。
风檀问道:“大人知道海神教?为何海神教会同疆北倭寇勾结?”
“临漳海域中海神教因击退倭寇深受各处岛民爱戴,但驻扎在海域地带的锦衣卫昨日传来消息,”萧殷时半垂着视线,看着风檀有些凌乱的衣襟,道:“海神教与倭寇之间总有联络。”
“他们是商量好的,表演给附近岛民看的一场大戏!”风檀想深思临漳海域复杂局势与帝京朝廷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头颅的晕疼劲还没有过,让她不由地摇晃後退了两步。
孟河纳布尔赶在萧殷时之前揽住了风檀摇摇欲坠的身体,等她能自己站直之後,默不作声退到一边。
风檀神色沉下来,尽量稳住声音,“是我大意,着了梁宝全的道。”
“小节不察则生大隙,”萧殷时平静地说,目光落在少年发白的面容上,“如今深究对错毫无意义,穿好衣服,出来应敌。”
风檀唇线紧抿,低头正了正衣冠,拿起长剑走出船舱。
船外,十几只整装待发的海盗战船高燃火把,如同凶猛的饕餮悄声蛰伏在侧,正欲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