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檀判断得出来,这个婴儿身份不一般,但大乱面前,她自身都保得艰难,对于这样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婴儿,着实是无能为力。她在殿中翻翻找找,看到几瓶事先备好的牛乳,喂他喝饱後,自己也喝了半瓶充饥,将另外几瓶放到匣中,道:“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命了。”
说罢她准备离开,婴儿的手指却忽然攥住她尚在匣中的手指,吃饱後对着她咯咯笑起来。
风檀闭了闭眼,不,不能带着他,但换个思路,她现在轻功施展不出来,孤身一人更是亮眼的目标,而如果带着他走入百姓聚集的地方,僞装成一个刚生孩子没了丈夫的母亲,或许会大大放松搜查军的警惕。
婴儿长得不怎麽好看,皱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握着风檀的小手却格外柔软。风檀主意打定,从殿中找到一身女子衣物换上,带上人皮面具後抱起婴儿,转身走出院落。
京都城的排布她不大熟悉,所幸之前看过地图,将布局记了个七七八八,同帝京城一样,街坊排布和贫富有极大关系,平民百姓居住的上年坊距离这不算太远,她可以混在那儿先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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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混战结束了,上年坊的百姓房屋在乱军交战中被摧毁了不少,很多人露宿在外面,这让中年妇人打扮的风檀坐在人群中抱着婴儿并不显眼。
幸亏是刚刚入秋的节气,夜间并不算太冷,没有被子盖也没关系,风檀肩头的伤口因了孟河纳布尔特效金疮药的关系没有化脓,但还是一抽一抽的作痛不止,难办的是有些发瘸的腿,所以她尽量不站起身来惹人注意。
避光凉棚下有几个被炸毁了房屋的妇人,她们交谈的声音一声不落地传进风檀耳朵里。
“哎,听说了没啊,攻进来的反叛军胜了。”
“我就知道,皇帝老儿都弃城抛下咱们逃跑了,哪里还能赢啊。”
“两位老姐姐,不管他们谁胜,遭殃的都是咱们啊,昨天两军都杀到了我家门口,要不是我和老头躲进了地窖,那一炮打下来,我现在可都坐不到这里喽。”
她说罢,示意旁边两个妇人一同看向风檀所在的位置,道:“瞧瞧这可怜的呦,刚生下来的孩子月子还没坐稳当呢吧。。。。。。这丶这是谁家的媳妇?”
另外一老妇从怀中拿出了块干饼递给风檀,道:“最後一块儿,你吃吧,奶水不足还得饿到孩子,可怜呢。”
风檀摇了摇头,她舔舔干涸的嘴唇,单手拢着婴儿,问道:“方才我听大姐说两军成败已分,那城门处何时能容人通行?我夫君想必还在城外等着接我们娘两。”
几个妇人都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头戴蓝色布巾的大娘道:“约莫得过两日吧,新君刚杀入城,听说厮杀中跑丢了只狼崽,正派大军挨个街坊搜呢。”
另外一个头戴藕荷色布巾的大娘安慰道:“娘子放心,他们萧家人来回夺权,咱们平民百姓又妨碍不到他们,高墙之内找只狼还不好找吗,过个两三日,娘子就能和夫君团圆了。”
“哎呦呦,瞧这娃娃多乖,不过刚出生就碰到了军变,着实可怜。”
风檀寒意砭骨,若是轻功还在从城门遁走便不成问题,但萧殷时太知道怎麽打蛇捏三寸了,他那一颗钢珠打在她的腿部经脉间,只要她想提气飞身,极痛便会传来,这让她飞身逃离的方法无可施行。
两日间罗煞军搜遍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目标的身影,风檀所在的上年坊也被来回搜查了两遍,因了风檀怀中抱着个婴儿,没人会在她身上加大搜查力度。
第三日的时候,满城百姓被聚集在了午门前的万丈大坪上,朱七站上高台,朗声道:“新君登基在即,爱民之心昭然如日月,今日诸位配合得好,咱们立刻打开城门,重建京都往日繁华!”
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又让人寒意森森,“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身边若有陌生人出现,立刻检举报上来,若有欺瞒者,立时诛杀不贷!”
声落,阶下开始议论纷纷,几个时辰间,倒真是有几批人被提到了台上,朱七在他们脸上试探一番,发现都不是风檀,心中有了些焦躁。
将全城人都聚集在一处还是没能找到风檀,酉牌刚过,夕阳的光将这里染上一片金黄,萧殷时处理完了军务,从宫中出来步上高台,随侍孙丞指挥着两名军士在高台上摆放好一只十几丈高的铜铸滴漏,灌好水後,水珠一滴滴的向下坠,光芒在夕阳中折射成滴滴亮点。
萧殷时俯视着百姓的眸中生冷,话语中的意味唯有一人听得明白,“从现在开始,你若再不出来,一滴水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