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信
却说苗疆商贩月车,委实撞了财运,开张第一日便接到了金门绣户的单子,白花花的银子往他衣兜里流,俊秀的青年喜不自胜,连忙亲自打了一尊苗疆的山神和一尊中原的武神,每日起码在神仙前起码跪上三次。
这日,月车照例跪下磕头,两掌相齐,掌心朝上,嘴里念念有词,“拜请山神保佑苗疆子民月车在中原平安顺遂,称心如意。”
说罢,月车又点香,朝另一尊神像敬道,“拜请武神保佑月车得见贵人,建功立业,大展宏图。”
虔诚的青年对两位最尊崇的神明许下来日的期许,丝毫没有注意到,隔间的窗户已被撬开,一位蒙面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潜进来。
男子默不作声地盯着月车拜神,直到月车拿起一块金片做胎底,他才出声,“店家,一笔三千两黄金的单子你做不做。”
月车起初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位裹着黑布的男子,身材瘦长,贴身的侠服隐约可见底下的薄肌。
身手真快,他布下的机关都没反应过来,看来仍需改进。月车惊奇地咦了一声,“你就是中原的侠士?”
男子不是侠士,却是董馥娇的手下,暗卫头领风息。
风息观察月车已久,此人每日只做三件事,拜神丶做工丶看话本,那些话本风息翻过,俱是侠士快意恩仇的故事,是以,风息才做此装扮,令月车不备。
月车果真两眼放光,咧嘴笑,“不愧是游侠,比书里写的还要出手阔绰。敢问侠士有何所求鄙人?”
风息道,“不需店家费多少心,只需在这堆物件里钻个空,让在下好传个信。”
可巧的是,月车昨夜刚翻了一本侠士练就盖世武功,于万千武林人士中以一敌衆,登上盟主之尊,结果最後一话竟是借此高位去强抢别人家的夫人,夜夜笙歌收尾。
俱是穷书生的幻想!练功也好,做官也罢,到头来免不了满足他的男欢女爱。游侠的故事还得游侠来写!月车一时恨铁不成钢,气的半宿闭不了眼。
想起昨夜,月车立时坐直,正色道,“侠士,你要递信的可是那位富贵人家里的正头娘子,你难不成还要跟人家无煤茍合?”
“你瞧瞧”,不等风息回话,月车扬了扬手里还在打磨的金钗,“人家夫君连钗子都不舍得给她戴银的,你有什麽好,还想哄她红杏出墙?”
月车朝他一呸,义愤填膺快嘴道,“毁人婚姻,天打雷劈!我月车虽然不是什麽好人,但这种丧良心的活,我可不接。”
这厮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旁人一个字都插不上,风息额间青筋微起,咬牙笑道,“什麽正头娘子,那是我山庄的主子。”
“什麽?”
月车惊呼,“你是说,是那位仪表不凡的老爷抢了你主子?”
风息点头,“正是。”
月车眯起眼,摸着下巴,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那位夫人对老爷态度委实疏离了些,不像寻常的娘子对夫君那般偎依。
可那位老爷是他的衣食父母,肉眼可见的背景深厚丶家境殷实,一来他正想靠着这位贵不可言的老爷结识权贵,二来他在侠士面前莫名生了反骨,想看看肩宽腰细的侠士被拒後会作何反应。
月车勾唇讥道,“我不知你口中所言是真是假,但老爷给的黄金确实千真万确的真,你的单,我不接。”
既然登门造访,风息岂会没有准备,他嗤笑一声,眨眼间就将刀子架他脖上,厉声呵道,“想死?”
他软硬兼施,若是此人实在冥顽不灵,便将之诛杀,取而代之便是。
月车没想到侠士如此果断,正绞尽脑汁地想要脱身,结果侧眼一看,见那侠士腕上露出的一截褐色手串,难以置信道,“敢问侠士,你。。。你这药串,哪来的?”
风息犹疑半响,到底没往苗疆人秀白的脖颈上划刀,但没没收手,“是庄子里的药师所制。”
月车展颜大笑,乐颠颠地吹出一道哨音,“唷,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呐!可是一家人。”
“我且问你,这药串,是不是姚笙给的?用来防毒虫的。”
风息应了一声,姚药师医蛊双修,药谷里必须戴上防虫之物,不然冷不丁被咬上一口,麻烦可不小,他时常往梁山和药谷两头跑,便一直没摘过,“你与姚药师相识?”
月车瞬时壮了胆,拍着男人精瘦有力的手臂,“岂止啊,我与她可是肝胆相照的未婚…至交!这个忙,我帮了,但你可得带我回庄子见一见姚笙,还有黄金三千两,别不能赖账啊!”
风息沉声道,“成交。”
流云缓动,董馥娇每日照常过的充盈,只是想起呆在药谷里的幼子,不免忧心。
一月三旬,竟过得像産自高句丽的海带,又咸又长。